豆花此去大峪口,也算是做了一次告別,河防團在大峪口駐紮一天,她一天別再想回去。這事想起來,就會令她傷感,她成了不受大峪口歡迎的人了。
還有一件令她更為傷心的事情,老六那麼一個慈祥的好人,也沒了。真所謂是,好人命不長,壞人活千年。有多少作惡多端的壞人,活的滋潤自在。而那些善良的人卻在受苦受累。都怪這世道不公平,不太平,打打殺殺的,今天還是活生生的一個人,到明天,也許就陰陽兩隔了。
不過,也有令她欣喜的事情,喜子在大峪口穩紮穩打,隱蔽工作做的滴水不漏,沒有引起敵人的一點懷疑。這一次要不是因為自己,他也許這一輩子都不會暴露。
不過,喜子也只是暴露在谷茬面前了,她相信谷茬,不會為難喜子,不會把他當作敵人出賣出去的。因為谷茬早就明白,喜子和豆花是做的同樣的事情,他倆都是一條線上的人。
這次收穫最大的,當然是與谷茬相認。她以前對賀團長的那個勤務兵也有所疑問,為甚每到她遇到極大困難的時候,總能隱隱約約感覺到,她背後總有一隻無形的手,在幫助著她,幫她逢凶化吉,遇難成祥。而這隻無形的手,好像都與那個小小的勤務兵有著聯絡。她只是想不到,自己與這個勤務兵素不相識,一不沾親,二不帶故,他為甚要幫助她呢?
豆花怎麼都沒有想到,這個勤務兵原來是她日思夜想的那個小丈夫,那個名正言順的娃娃親,那個新婚之夜睡在大碾盤上的漢——谷茬。
仔細說起來,她才是谷茬她明媒正娶回來的婆姨,她和谷茬擺過酒席,拜過天地,喝過交杯酒,入過洞房。她倆雖然沒有夫妻之實,卻有著夫妻之名,在鄉規民俗之中,在鄉親們心目中真正的夫妻。
而她和大棒,雖有夫妻之實,並有了娃娃,也得到了大多數鄉親們的認可,她倆就是一對夫妻。但她也明白,鄉親們心裡的真實想法,她倆也就是露水夫妻,是苟合在一起的一對,並沒有夫妻之名,是不被那種習俗、那種禮教所接受的。甚至,在背地裡,對她倆的這種關係,是嗤之以鼻的。
這次與谷茬相遇並相認,是豆花做夢都不會想到的事情,而這卻一直是她做夢都想得到的事情。
如今夢想成真,夢想照進了現實,她心裡還是無比激動,無比高興的。
豆花心情複雜,心事重重回了穀子地。
當她的毛驢子回到村口的時候,就見到五油在那裡翹首盼望。
一見到豆花,五油興奮地說:“我說甚來著,今兒一早,喜鵲就在老榆樹上喳喳叫個不停,肯定有好事要來。這不好事真來了,豆花回來了。”
五油見到豆花懷裡抱了一個娃娃,更是開心的不得了,欣喜之情,溢於言表。離開時還是一個人,回來的時候就成娘倆了。五油的那個高興勁,比豆花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回到窯裡,五油原來早就準備好了做飯的食材。她麻利地做好了飯,端到豆花跟前,眼看著豆花吃完,好像久未謀面的閨女,回到孃的面前一樣,娘得看著閨女,讓她多吃一碗飯。
吃喝完畢,安頓送豆花回來的夥計去歇息了,五油趁小歡喜睡著,拾掇洗尿布去了。
這次洗的不只是小歡喜一個的,還有小喜歡的。小歡喜這下有伴了,哥倆——論輩分,小歡喜比小喜歡大了一輩,不能稱哥倆,小喜歡應該叫小歡喜叔。
兩個小人兒的尿布堆了一大盆,五油彎腰弓背,吃力地洗著。
突然,她慌失失地跑到門口,手扶門框,“嗷嗷”地乾嘔起來,也許是吃了不乾淨的東西,近一段時間,她老是覺得噁心想吐,卻吐不出來東西,心裡就像貓抓一樣難受,吃不下飯,覺睡不好,身體也消瘦了不少。
五油直起腰來,捶打著自己的胸脯,喘著粗氣,好難受的樣子。
這樣折騰過一陣,好受了一點,她又坐下來洗尿布。
豆花問她:“怎麼了你?”
五油說:“我也不知道,可能吃了不乾淨的東西,又受了點風寒。最近不想吃飯,吃甚甚不香,噁心想吐,又吐不出東西來。”
豆花就凝重地看著五油,招手讓她到她跟前來,神神秘秘地問:“你這月身上的來沒來?”
五油想了想,說:“好長時間沒來了,我這挺不正常的,有時遲,有時早,有時兩三月也來不上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