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嗆他一句:“兒子是你的兒子,愛要不要,關我球事。”
谷茬剛失蹤時,老穀子狼丟了崽子一樣心疼,現在谷茬有了一點點的訊息,老穀子的態度又消極起來,老九實在想不明白,這狗日的老穀子腦袋裡面是怎想的,連自己的親兒子也不要了。
不光老穀子這樣想,豆花也是這樣想的。最想找回谷茬的人就數豆花,小男人雖小,但那是她漢,是她一輩子的靠山,她做夢都想和他在一起,婆姨沒漢,等於莊稼沒根,她這一輩子都得飄無著落,不知道要遭受多大的罪過呢。但公公態度曖昧,她也不敢說三道四,只是把自己對自家男人的思念和對老公公的不滿藏在心底。
這一晚,豆花自然又是無眠,不是擔心有人扒她的窗戶,是對小男人谷茬的思念,谷茬雖小,但他也是她的漢,是她要託付一輩子的依靠。
第二天早上起來,豆花見公公仍然無動於衷,並沒有去尋找谷茬的意思,她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壯著膽子,說:“爹,谷茬就在張家灣,你不去尋我去尋。”
豆花這是頭一回這樣和公公說話,是甚麼樣的力量驅使著她,敢這樣和公公說話呢。說完了,她捂住狂跳不止的胸口,偷偷看著公公的反應。她已下了決心,這回公公要是不去尋找谷茬,她就自己去張家灣,哪怕頂著公公的罵,冒著再次被趕出家門的風險,她也要去尋回她的漢。
老穀子吃驚地看著豆花,這個兒媳婦是吃熊心豹子膽了,敢這樣和他說話。
老穀子沉下臉來,不陰不陽地說:“把你能耐的,這是要造反怎地?”
豆花眼眶裡擒滿了淚水,她梗了梗脖子,一根筋抻到底,說:“我不管那些,反正我要去找谷茬,找不到谷茬,我就不回這個家!”她大有不碰南牆不回頭的架勢。這是一股子甚麼樣的力量,能促使著豆花不顧一切地往前衝,毫不顧及後果。以前逆來順受的豆花沒有了,出現在老穀子面前的是另外一個豆花,是一個為了尋漢,而不顧一切,像一匹烈馬一樣的婆姨。
老穀子的心頭湧上來了一股複雜的情愫,這個一直以來低眉順眼,對他耳提面命的兒媳婦,也有著不為人知的一面,他以前小瞧她了,她不是一隻綿羊,而是一匹野馬。
老穀子睜開耷拉著的眼皮,不緊不慢地說:“你一個婆姨人出頭露面算個甚。”說完扔下飯碗,肩上褡褳,說:“上午把圈裡的糞送到後山。這個家,我說了算。”
豆花看著公公出了院門,滿心裡就滋出了希望,彷彿公公今天一定能給她把她的漢領回家來。至於公公後半句話,她壓根兒就當了耳旁風。
這一整天,豆花就在送糞,牛馱著籠檔,她揹著揹簍,牛馱人背,趕天黑的時候,一圈牛糞都送到了後山的地頭。豆花累得骨頭都散了架,她沒有做飯,沒有休息,坐在大碾盤上,眼巴巴地看著村口。
終於,村口有一個人疲疲蹋蹋走來了,豆花一眼看出來那是公公,她忙站在碾盤上,伸長脖子張望,確認公公的背後再沒有人,公公一個人回來了,她身子一軟,癱坐在了碾盤上,眼睛無神地盯著大碾盤上的那棵老榆樹發呆。
老穀子走到碾子跟前,看到豆花的樣子,唉了一聲,扔下褡褳,罵罵咧咧地走進窯裡。
好一陣子了,豆花坐在碾盤上不動,老穀子來了一股子火,大喝一聲:“豆花,死那兒了?一天水米沒沾牙,做飯!”
豆花打了一個激靈,擦了一把淚水,不顧自己也是勞累了一天,乖乖地回窯生火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