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中旬的某個中午,我下課之後準備步行去和然提前約好的餐廳一同吃午飯。
快走到的時候,抬頭髮現她正站在人行道中間等著我。看到我走近之後突然跑過來抱著我大哭了起來。路過的人們伸長脖子好奇的轉頭望向我們。我頭腦轟的一下,完全不知道這是發生了什麼。
“難道我做錯事情被發現了?”“難道考試掛了?”“難道遇到壞人了?”各種可能出現的原因在我眼前飛速閃過,同時在思考各種解決的辦法。“最近好像可能也沒做錯什麼事情呀?!”“剛開學怎麼可能就有考試了呢?!”“大白天的校園裡面攘來熙往應該也不會有壞人吧?!”
等到然發洩完情緒之後,她告訴我了原因。這個原因比我之前能想象到的都要糟糕。
她在國內的姥爺突然病危,情況十分危急。其實也不能說是突然病危,老人家在病床上已經躺了整整有五個月了,肺癌晚期!對於八十多歲年級的老人來說,這種病症無疑顯得更加兇險。然的長輩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一直沒有告訴萬里之外的然這件事情,她一直都被矇在鼓裡。
直到今天早晨,然的媽媽覺得老人家到了最後時刻不應該再繼續隱瞞了。才泣不成聲的打電話跟她說陰現在的情況。
突如其來的噩耗對然來說無疑是一道晴天霹靂!我很早就聽她說從小由於父母工作繁忙,然大部分時間都是由姥姥姥爺精心照顧。對他們的感情非常深厚。
沉浸在如此悲傷的情緒之中無法自拔,然渾身上下因為過於悲慼而不停的抖動,實在沒有辦法故作淡定去聽上午的課,於是早早地就來到餐館門口等我。我心疼的攬著她在我懷裡放聲哭泣,卻不知道用怎樣的一種方式去撫慰她。痛在其中的女孩需要一個小小的角落讓自己彎下腰來倚靠,我此刻能做的也就是變成那片小小的角落。
生老病死這種世界上人人皆知的自然規律。我們閒暇時提起死亡總是從容自若,而每每到最終自己真正要去面對它的時候,或是面對親人之間的生離死別。總還是有太多太多的撕心裂肺,總還是有太多的難捨難離。
這個世界上有家人的陪伴是美好的。那些攙扶懷抱見證了成長的記憶,那些充斥了歡聲笑語的兒時時光,最終迫使我們變成今天強大的我們。而那些柔軟的家人伴隨著溫馨的記憶,隨著流逝的時間漸漸老去,最終會化作溫柔慈愛,深埋心底。
“他們總是編出各種各樣所謂的理由!說是為了我好!本來我還可以提前回國陪姥爺散散步,吃吃飯!但是他現在只能是插滿了管子躺在病床上面!他們只是為了自己心裡好受!根本就不知道我在乎的是什麼!連最後一點點陪伴的機會都不肯留給我!最後一點點帶色彩的記憶都不肯留給我!”然略顯無力的低聲咆哮,緊緊拽住我的胳膊,捏的很疼。
那天中午,我就一直靜靜地陪著她,坐在校園中某棵楓樹下的木椅上面。我能感覺到她的心很疼,但是因為當時沒有經歷過相同的事情。我並不知道這種疼究竟痛到了什麼地步。對於所深愛的,所在乎得,多年之後我感受過了,才知道那種抽乾了身體掏空了靈魂的感覺會是如此的哀痛欲絕。
儘管在電話裡然的父母一再要求她堅持學業,不要來回奔波,他們會照顧好姥爺最後的時光。然還是毅然決然的就定了第二天的機票。在病榻上的親人面前,任何阻止她回去的理由都是蒼白無力的。
當天晚上我和然並排躺在床上,卻一夜未眠。然心情稍微平復了一些,漸漸消化了眼前既成的事實。滔滔不絕的跟我回憶了許多小時候姥爺和她的往事。我靜靜的聆聽,不時聽她笑,看她哭。日月如梭,光陰似箭,整夜關於親情的討論,也讓離家兩年的我開始有些想念遠方那份深沉的牽掛了。也許是時候該回去看看了!
第二天我早早的便將然送到了機場。她心急如焚,歸心似箭。不斷的催促我早一些出門。我擔心她一夜未眠恍惚的精神狀態,於是就在機場坐著陪著她。千叮嚀萬囑咐讓她一定要小心,平平安安的去,平平安安的歸。
我難以想象然是在怎樣的一種複雜心情下渡過了這二十多個小時漫長的歸家路途。回到家之後她依舊沒有休息,馬不停蹄的就直接趕去了醫院。
見到病榻上那位瘦骨嶙峋的老人,然哽咽的說不出話來,卻又要裝作一副強顏歡笑的表情。即使是在此刻,那份享受了二十年的慈祥依舊是散透出無盡的愛憐。就好似當初高高大大的他懷抱著咿呀學語的小姑娘,眼神中閃現出的那種無盡的溫柔。兩鬢剛剛開始發白的他死死的摟住他的寶貝,一分一秒也不願意鬆開。
走出病房,然立刻給我打了電話,什麼也沒說,只是不停的抽泣。回家之後她給我寫了一封長長的郵件,或者說是寫給她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