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蘿蔔頭兒不要了,讓他回號房去。”手持鑰匙的人果斷地說,毅虹這才知道他就是黑哥。
“不行,孩子必須和我在一起,否則我也回號房。”毅虹堅定地說。
“回號房就回號房,又不少你一個,誰稀罕?”黑哥沒好氣地說著,就安排其他人爬梯子。
眼看著走出遣送站的機會就這樣失去,毅虹真的很不甘心,她正思考著如何說服黑哥的辦法。
“媽媽,我想出去。”思鎖哭著說。
“思鎖不哭,你要向你解放軍爸爸學習,要堅強勇敢。”毅虹鼓勵說。
黑哥一聽“解放軍”三個字,似乎善心大發,哈哈哈地笑著說:“小蘿蔔頭兒,不哭,我抱你上去好不好?”
他一隻手臂像鐵鉗子似的挾住思鎖,一隻手抓住梯子的橫檔,嗖嗖地翻了上去。他把思鎖交給屋頂上的人說:“這是個寶貝,要保護好。”
出了遣送站,大家乘汽車來到一個村落。黑哥三下五除二地把這十幾個人給分配了。看樣子他很有威信,領人的人沒有一個討價還價,很快就各自帶著分得的寶貝走了。
毅虹母子和另外三個男人改乘三輪車,被拉到黑哥家裡。
一下車,就被推進了一間平頂房,磚混結構的,看樣子很牢固,像個巨型火柴盒,應該是模仿遣送站的號房建造的。
然而遣送站號房裡還有一個高懸的小窗戶,而這裡除了一個進出的門,四周被磚塊和黃沙水泥嚴嚴實實地包裹著。大白天關上門,裡邊一團漆黑。面積倒是不小,可以容納三十多人過夜。
黑哥原形畢露,逼迫大家每人交一百塊錢伙食費。還說:“如果沒錢就趕快給家裡打電話,說被關起來了,快拿錢來贖人,晚了就沒得命了。”
毅虹很奇怪,黑哥是如何幹起這種勾當,又為何輕而易舉地就能把這麼多人從號房裡弄出來的?難道遣送站的人是吃乾飯的?
黑哥,是在遣送站保人時人們對他的稱呼。他叫黑堅玉,居住的黑銅山大隊是一個窮得叮噹響的自然村落。本來這裡安排十五名知青插隊,由於黑堅玉組織群眾抵制上級的決定,迫使公社讓步另闢山頭,單獨成立了知青生產隊。大隊支書苟石為了鎮住外來的知青,就讓在群眾中有一定號召力的黑堅玉任隊長,後因耍流氓被知青隊趕走。從此,知青隊成了黑銅山大隊的晚兒子,與其他生產隊也斷絕了往來。
城裡的遣送站遷到了黑銅山大隊的附近,它的任務就是接收外流人員,並把他們送返原籍。黑銅山這個以貧瘠山地為生的村落,發生了微妙變化。
遣送站幾十間男女號房常常人滿為患,瞅著這些進進出出的外流人員,精明的黑堅玉打起了歪主意。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靠著遣送站就啃外流人員吧。於是,黑堅玉與遣送站的個別管理人員勾結,千方百計將外流人員“保”出來,關在家裡,然後強迫他們與其親屬聯絡,藉此勒索錢財。
當地人管這個叫“保人生意”,其實是設定黑監獄非法拘禁。靠著這一新行當,村子裡大部分人家漸漸地有了現金收入。
“保人”之前,黑堅玉會邀請值夜班的工作人員喝酒,同時塞上不菲的紅包。黑堅玉拿到號房的鑰匙後,想帶誰就帶誰。
為了能敲詐到更多錢財,黑堅玉會在頭天夜裡混入號房,鎖定油水大的目標。次日到遣送站業務科,以親屬的身份把目標物件“保”出來。
按照規定,親屬保人出去要交一定的費用。這樣“保人生意”的成本就高一些,但是可以披上“合法”的外衣。
有時,乾脆趁夜晚翻牆入室,暴力劫持。其實,何須暴力?值夜班的管理人員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只要動靜不大,就當沒聽進沒看見,第二天上報有人逃走了事。對於黑堅玉來說,那就一點本錢都不必花了。
毅虹和思鎖他們這批人,就屬於這種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