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靜不想讓張斜頭把事情鬧大,而影響毅虹的名聲,就直接趕往毅虹家。快到草場河時,她望見有個人卷著褲管和袖子在水裡摸來摸去,像在找什麼東西。走近一看她怔住了,此人竟然是已經懷孕四個多月的毅虹。
“毅虹,你不應該下水摸螺螄,這對胎兒不好。”白靜關切地說。
“白部長,沒事,農村人習慣了。”
白靜來到河坎,蹲下身來說:“你上來,我和你有話說。”
毅虹雖有四個多月的身孕,倒還顯得十分靈活,嘩啦嘩啦的就涉水上了河坎和白靜蹲在一起。
白靜手上捧著紅糖京棗的紙袋,毅虹眼熱地打量了一番,滲在紙上的油使紙袋半透明,裡邊圓滾滾長呼呼的紅糖京棗依稀可見。
“京棗!”毅虹心中在說。她知道這玩意兒有兩種,外頭裹白糖的叫“洋糖京棗”,外頭裹紅糖的叫“紅糖京棗”。她真羨慕這種東西,吃了對胎兒好。
據說,二百多年前,海通城因出產紅糖京棗而名傳四方,人們常把它作為饋贈親友的佳品。
清朝乾隆年間,安徽商人黃癩子遷居海通,開設了南北雜貨店和茶食加工坊。
有一年從臺灣買回一批紅糖,因船漏水,糖被浸溼,難以貯存。黃老闆當眾承諾:誰要能把這批溼糖做成茶食,就把女兒嫁給誰。店內有一個趙大麻子,真動了心。他琢磨了幾天,在“京果”的基礎上,創出了具有獨特風味的“紅糖京棗”。
當時還編了一段順口溜:趙麻子,好手藝,溼糖做出了好果子,老闆賺到大票子,麻子討了個好娘子。
紅糖京棗的條件反射,使毅虹口水外溢,肚子又“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腹中微動,似乎小寶貝在向媽媽要吃的。
“這是帶給你的。”白靜說著把裝有紅糖京棗的紙袋往毅虹手上送去。
河坎是有坡度的,白靜一隻腳向下一滑,身體稍有傾側,手上的紙包吧嗒一聲掉在地上,順著河坡向下滾動。毅虹立馬追了過去,可還是遲了一步,紙包掉進了水裡。
這種紙袋是用粗紙製成,一泡水就即刻爛掉。紅糖京棗有的浮在水面,有的沉入淤泥。不管是浮在上面還是沉在水底,只要夠得著的,毅虹都一顆顆地從水中撈起,嘴裡嘮叨著,這可是好東西,餵魚可惜。
“不好意思,沒想到滾到水裡了。哎,辛苦大肚子了。”
“哪裡的話,白部長,真謝謝你,給我送來了好吃的,肚子中的伢兒可高興了,他在蹬我呢。”
“毅虹,我來正是要和你說這件事,你現在有了身孕,卻沒有男人在身邊,孩子生下來戶口也不好報。你和張斜頭的事怎麼樣了?”
“黃了,我有自己的心上人。”
“那你得跟心上人好好商量商量,趕緊把婚事辦了,不能等,肚子會越來越大的。不能等到‘八十歲學吹吹兒’,那就太晚了。你和他有什麼難處就說出來,我會幫助你們的。”
“暫時不能和他結婚,等孩子生下來再說。”
毅虹的話,弄得白靜瞠目結舌,無言以對,“你這……”
毅虹知道白靜不高興,但她是個好人,要不是她的勸慰,也許自己和孩子早已被草場河的魚吃得精光。她很想把自己被趕出家門的事告訴白靜,請求她幫助找個落腳的地方。
可是她猶豫了,白部長因為被單位處理才來到十里坊的,有的人總是找她的茬兒。原來以“清工分,清賬目、清倉庫和清財物”為主的教育內容,現在已演變成“清思想,清政治”什麼的,看來白靜是難逃一劫。如果以未婚先孕搞破鞋的罪狀,給自己扣上什麼大帽子,這不就連累白部長了嗎?絕對不能連累她!於是,她把被趕出家門的事硬生生地嚥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