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村長舉起酒杯:“心中甚悅,喝一杯,”
旁邊傳來婦人的聲音:“我來給老爺、村長,還有仙姑婆婆斟酒。”
神婆瞥了一眼:“喲,這不是葉寡婦麼,聽說你數年前還和李老根親親我我,怎麼滾到村長床上去了。”
葉寡婦微微尷尬,滿臉嫌棄道:“那個孽障,得罪了仙姑婆婆,理該有此下場。”
李老根散盡家財,兩人之事自然告吹,葉寡婦也過得辛苦,時逢劉村長常來走動,也就順水推舟。
劉老爺打趣道:“老哥老當益壯,寶刀不老,村裡的寡婦有福氣,喝酒喝酒。”
劉村長面不改色,他不惑喪妻,兩個兒子在城裡讀學,如今在村中一手遮天,一顆寂寞的心躁動起來。
也看得明白,人生在世,不就是名利和女人麼?
……
根生掀開沉重的黃布,一條猙獰的傷口出現在眼前。
濺了黃泥的創口上,往內塌陷,一些暗紅的器官隨著呼吸無力蠕動著。
他想喊一句,漲紅了臉,張著嘴巴,卻沒有發出聲音,只能掐著老漢的人中,想要穩住那趨於微弱的呼吸。
“不用忙活了。”虛弱的聲音從口中傳出,根生眼前一亮,又很快黯淡下去,跪在床前,盯著老漢。
老漢的手哆嗦著,根生將手掌扶住,放在了自己的腦袋上,李老根一笑:“你這孩子,還是這麼懂事。”
根生將食指比在唇邊,示意李老根不要說話,然而有些話,如果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
李老根唏噓不已,道:“我不是一個好父親,我能給你的就只有這些,粗茶淡飯,襤褸衣裳。”
根生死命搖頭,李老根自嘲一笑:“長得真快,已經到了讀書認字的年紀。”言語過後,笑容更苦,到了這個年紀,他又能做些什麼?一日三餐尚且艱難。
根生咬著嘴唇,感受到名為悲傷的情緒,他不想讓這個男人離開,他想一直和這個男人生活在一起。
李老根目光漸漸渙散:“在你很小的時候,我就感覺你不同尋常,以後肯定是個了不起的孩子,不要聽那些人廢話,就算不能說話,也不妨礙你了不起,只是有點可惜,我等不到那個時候。”
一顆淚水從臉頰上滑落,李老根奮起最後的力量,粗糲沾了泥巴的指肚,拂過根生的臉頰。
“米缸底下有些碎銀,原本是給你存著當學費的,時候到了送你去唸書,總不能和我一樣,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怎麼樣,爹還是有點本事吧,識得幾個字,做什麼不好,小孩子也長得快,過些年頭,你大了,成個親,生個大胖小子抱一抱,男女無所謂,爹不在乎這個,一輩子就夠了,咱家窮,但不偷不搶,其實你以前還小的時候,也闊過,差點給你找個娘,都是命,命裡有時……”李老根絮絮叨叨說著,漸漸顛三倒四,含糊不清。
根生髮不出聲音,只是有些嗚咽響起,震動著李老根的心靈。
他用自己一個普通農人的腦袋想著,在即將步入另一個世界之前,究竟還有什麼放不下。
這個答案,太簡單了。
看著低泣的根生,他眉頭緊緊皺著,忽然生出一些莫名的情緒,人生已經走到終點,或許並不美好,卻不想讓自己的孩子看到自己如此脆弱。
於是梗了身軀,駝下的脊背像一座崎絕的山峰,聲音如同遙遠的天上飄來,輕柔而堅決,說出了一個父親對孩子最後的話,也是一個男人在這世間最後的存留。
“不要哭,從來沒見你哭過,娃兒,以後的路要靠你自己去走,飛吧,要往高處飛,你要飛得比這村子裡的人高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你要飛得比所有人都高!在你沒有那麼高之前,你不要回來,當你飛到高遠的天空,你也不必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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