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關門前的一瞥間,他們似乎看見了「建802」防空洞廣闊的空間裡,有一道獸首人身的伏地怪影正低聲嘶吼著如臨大敵,而反側是一群皂袍青靴的木僵身影,正扛著肩輿從藏屍洞中走出,場景邪異一時間得難以言喻。
撲倒在地的是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人,身穿洗到發白的保安制服,原本腰間斜插腰間的那根手電筒,此時被緊緊攥在手裡,而手電筒上全是縱橫交錯的爪痕,連帶著他的手臂上也全是密密麻麻的新鮮傷口,空翻在外宛如一張張嬰兒口。
「怎麼又是你!」
老保安強忍著疼痛地站起身怒視兩人,用殘缺手電筒在他們臉上來回晃動,轉換片刻後就直挺挺地鎖定在了男生的臉上,語態越發惱怒,「好啊!從小我就覺得你這孩子不對勁,沒想到隔了這麼多年,還能擺我這一道!」
男生瞬間從做賊心虛的情緒中脫離,顫抖著舉起手機照向對方,努力分辨著老保安的樣貌特徵,良久才說:「啊?我……我好像真的在哪裡見過你……」
老保安嫌厭地揉著身上瘀傷,回答道:「真忘了?你小的時候,我在街對面的餘慶小學當保安,當次時我講故事的時候,就你每天聽的最起勁不肯回家,連累我被你家家長投訴了好幾次。」
「後來小學有個孩子神秘失蹤,我還被派出所當作嫌疑人盤問了好幾天,時任校長聽說後怕惹上官司,就連夜把我開除了,那之後老頭我就只能到處打零工為生。」
男生恍然大悟般地張開眼睛,「我想起來了,難怪這麼眼熟!門衛大爺,你能不能跟我解釋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哦不對,你先告訴我,當初我們小學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對於埋藏心底多年的秘密,男生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探知慾望,他此刻感覺自己距離真相只差一步之遙,於是展現出了驚人的氣勢抓住對方手掌,這一下連原本氣勢洶洶的老保安都愣住了。
而另一旁的高挑女生,則是冷眼旁觀著這一切,心中迅速歸因思考,很快就說出了讓對方都開始心虛的話。
「對,快說吧,我不相信世界上這麼多的怪事,會都這麼巧合地無故跟你有關。嚴格來說你如果不是知情者,就很可能是幕後黑手了……」
老保安眼神怪異地看向兩人,抬起頭訥訥地想要說些什麼,卻片刻間又低下頭去,轉而以一種玩味的
眼光打量兩人,似乎他們所說的話語與他心中的想法出現了某種重合。
老保安沉吟片刻,先對著男生說道。
「你們小學當初發生的事情,其實我也沒有想明白。但那天夜裡,我確實見到了一個體形像鳥籠一樣的東西,突然出現在了圍牆後面,伸手撈起把那個孩子抓走的。」
男生猛然醒悟地喊道。
「沒錯!像鳥籠一樣的怪物,他張開雙臂隔著牆把人抓走!我那天踢球就是這麼看見的,但是沒有人願意相信我!原來那天真的不是幻覺!」
老保安冷冷笑道:「你是孩子,說的話當然沒人肯信,而且世上哪有人會長得像個"鳥籠"呢?當初我在派出所,也告訴他們學校操場外有個怪物頭細腰粗、雙臂丈餘,一伸手就把人塞進肚子裡不見了——可這個說法沒人信,我研究了許久也說服不了自己,直到看完九八年春晚我才大概想明白,那分明是個"形守其中,盤坐如鐘"的人!」
世界在這一瞬間虛幻得像是個夢境,高挑女生連忙將話題扭轉到她所關心的部分。
「大爺,你還沒告訴我們防空洞裡面發生了什麼事啊。」
老保安轉過身一瘸一拐地走著,二人連忙跟上,聽著他斷斷續續地說著。
「我也說不清楚這裡面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但聽住在天主堂附近的老人們說,這些"長毛"在臨死前施展法術,陰魂躲在藏屍洞裡逃避陰間地府抓捕,因此鬼差就只能盤桓人世,最後變得獸首人身失去心智。」
「可我偶然撞見過裡面的情況,所謂的鬼差和陰魂,都不過是民間的穿鑿附會罷了,這裡面***的模樣,分明是早年間柴棍會的開春遊神!」
男生解釋道,崇安向來有二月初六日集中傳竿、柴棍、農具及一切日用品,於城坊售之的習俗,同治五年(1866年)官府加重稅於民,一時崇安沸反盈天,有一夥齋匪從中作亂,便是借柴棍會的時機雲集混入城坊,削杆起義攻打崇安縣城,而這次齋教起義距太平天國失敗不到兩年,曾經引起清統治者極大的恐慌,鎮壓也十分殘酷。
也正是這次起義之後,官府便嚴令禁止了柴棍會遊神的活動,也飭令二月初六改名為柴頭會,多方設法地篡改這件事情的痕跡,時到如今只剩當地民諺還唱著「北路人,第一顛,竹竿杈子打進城」的故事。
老保安緩緩說道:「這夥齋教之中,肯定有太平天國流竄出來的人,他們躲藏在武夷山裡,只隱約得知老天王歸天的訊息,並不清楚天京已經陷落瓦解,因此一直想著重拾反旗,領兵北上。」
「當地人對於這次齋教作亂的前後,倒是清楚。他們的祖上都記得齋教之人在清兵屠殺前,有一波人馬扛著一尊稀奇古怪的神像,吹吹打打地就往深山裡去,而清兵刀砍銃擊都奈何不了他們,心驚之下便不再追趕,遠望著他們鑽進了一處山頭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