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聖母所怕的不是丁典變心絕情,而是她已經對自己失去了信心。她不確定如今這個執掌明尊教的紅蓮聖母,還是不是丁典心中清雅如菊的少女,更不確定歷經十餘年的世事風霜,她心中還有沒有容下丁典的位置。
“聖母可知我為什麼要來這裡?”
江聞眨了眨眼睛,沒有選擇繼續再聊這個話題,反而談論起了時政大事。
“此地乃延平津,與延平郡王有不解之緣。東南海疆如今陰雲密佈,不知聖母怎麼看延平郡王此番的禍福安危?”
紅蓮聖母聽到此言,瞬間便從傷春悲秋的愁情之中走出,轉眼又變回了那個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下凡菩薩,口中不假思索地說出了四個字。
“凶多吉少。”
誠如她所言,明尊教除了位處福州城中的老舵,最為緊要之處便是泉郡分舵,而泉郡的安海城又曾是鄭家大本營,明尊教素來與其有許多的聯絡,自然對於鄭軍虛實也更為了解。
去年鄭成功發動的長江之役,起初勢如破竹,天下震動,卻在南京城下兵敗垂成,大敗收場,只得退回廈門,如今北方局勢緩和,順治手頭活絡了,自然並不打算放輕易過,此番已然是決心乘勝進軍,趁鄭軍新敗畢其功於一役。
而具體的動作也從未慢下來。
早在江聞大鬧福州城的時候,鑲黃旗宿將達素便已經被任命為安南將軍,總督閩浙戰事,徵調了無數的船隻馬匹、糧秣錢財,沿海各省水軍統一交由達素管理。
根據紅蓮聖母收到的密報,清廷的固山額真索渾、巴牙喇纛章京賴塔如今已經抵達福建,達素正在抓緊掌控漳泉二州,極度壓縮鄭軍的活動空間,待到時機成熟便坐鎮於泉州排程,指揮雲集於閩東的近千隻海船,一鼓作氣地徹底殲滅鄭軍。
江聞低聲問道:“鄭家還剩多少人馬?”
紅蓮聖母雙目低垂,彷彿在整理著自己蒐集來的資訊。
“從港口出入、吃水淺深來看,縱使鄭家為了穩定民心,已然將各色船隻喬裝改扮頻繁出入,所剩餘的大、小戰船也不會超過六百艘,而水陸兩師加在一起,也僅剩不到七萬之數。”
江聞心中瞭然,難怪明尊教對鄭家如此不看好。
根據耿精忠暗地傳來的訊息,本次清廷共起大軍二十萬,號稱五十萬洶洶而來,而鄭軍在幾月前剛剛吃到大敗仗,大將甘輝、萬禮、林勝、陳魁、張英都戰死,兵將折損無數,此消彼長之下恐怕連士氣都未必可用,更何況要做出絕地反擊之舉。
江聞暗自測算了一下,到底耿家佔了多少人馬。
當初耿繼茂率十萬大軍南下徵粵,然而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本就是清廷的嫡系人馬,除了打仗也在監視耿家的不臣之心。隨後部分留鎮廣東,實際只有萬餘人馬跟著耿家來到福建,縱使耿精忠這一年來擴軍迅速,並且願意遵循江聞所設的計劃造反,充其量也只能帶走三萬餘人,鄭家仍舊面臨著敵倍於己的挑戰。
“夠了。”
江聞篤定地說道,彷彿戰場迷霧已經被風吹散,他的雙眼已經敏銳地穿越了時間,看到那片海域上湧動著的激昂壯烈,直到幾百年後還將被當地人傳唱不休。
他的信心來源於前世,而這個時候又太需要這麼一場轟轟烈烈的勝利了。
此時有了江聞的攪局,原本鐵板一塊的廣東成了泥潭,廣州之戰每日的戰報紛至沓來,時刻都在挑動著天下人的神經,若按照歷史軌跡來到這順治十七年的五月,延平郡王鄭成功將在廈門的海面上,迎來他軍事生涯的一次高峰。
“江掌門,妾身所知不止如此。
然而紅蓮聖母憂心忡忡地說道,“據傳延平王自江寧之戰後,已經數月不見蹤跡,幾次點兵雖然有人著其盔甲露面,但教中之人探得那並非本人,而是其堂兄鄭泰喬扮。”
鄭家的核心人物有很多,例如二把手兼大管家鄭泰、水師總督洪旭、陸師總督甘輝,乃至於其弟田川七左衛門、鄭襲,其子鄭經等等,均是鄭家不可或缺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