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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寶法王站在了華首重巖面前,身上那令人不安的氣息更加濃烈,難述的兇貌透過軀體凝結成形,化為高舉鉞刀揚於虛空,託盈血顱器皿宛然在手的猙獰威猛之神。
自始至終,妙寶法王沒有說一句話,但此刻似乎整個世界都被他主宰,就連天上的陽光都染上一縷縷黑氣,似乎雞足山陰的某些陰暗事物,正轉而被他帶領著,開始向雞足山陽光普照的另一面蔓延侵襲而來。
安仁上人與品照背靠著高聳堅固的華首巖,因為如今只有華首重門方向還殘留著天際的一絲清光,更重要的是,只有億萬年巍然不動的那扇華首石門,尚能帶給他們一些直面黑暗侵襲的微薄勇氣。
“太師叔,我們……我們該怎麼辦……”
華首重巖兩側懸掛的經幡,已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整個世間的罡風都往這裡凝聚,品照抬頭愕然發現,妙寶法王不知何時已經縮短了與他們之間的距離。
此時,眼前之人即便仍保持著人類的模樣,卻無法掩蓋住那股濃濃的違和感,在他即將行經的路徑之上,似乎都凝罩上了一層濃濃的死氣,涇渭分明地呈現在他們眼前。
“太師叔,法王好像是在……警告我們離開……”
妙寶法王行進的腳步非常緩慢,每步踏出都沒有留下腳印,身軀也沒有絲毫搖晃顫動,彷彿在這條從懸崖邊向華首巖的狹窄道路,他並非在靠著腳步跨越,而是他面前的整個世界,都如畫卷一般被他強行拖拽,因此才會保持此身如如不動,一切卻不容分說地在向他靠近!
安仁上人老邁的身軀充滿警惕,在品照眼中,他就像是一隻驚慌失措的年邁豹子,竭盡全力想要鼓舞起餘勇來應對侵襲,但是斑駁鬆弛的面板無法掩蓋頹唐,他的樣子更像是在無意義地威懾著山川河流。
“這裡是天開佛國、地湧化城,不管你是什麼邪魔外道,都休想在這裡造次!”
安仁上人丟擲的話語擲地有聲,是內心純粹而堅定的信仰所帶來的底氣,品照也是居然才想起自己的和尚身份,不免為自己動搖的內心而赧然。
兩人相隔十餘丈,安仁上人怒目看向妙寶法王,對方的身軀竟然真在這時候,突然遭遇到了一些不明的阻礙,尤其是在距離華首門時候十丈的時候,他身軀的挪動卡滯在了肉眼不可理解的關隘前,只見徒勞邁步,卻沒有一分一毫的進展。
品照疑惑萬分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心中恐懼與不解交織著,但隱隱約約也能察覺到妙寶法王正不顧一切,直想要接近自己身後這個普普通通的岩石大門。
可惜短暫的平和並未持續多久,妙寶法王的行進就再次變化!
只見妙寶法王忽然盤坐在地上,更以雙手伸出,一手結以右手覆於右膝、指頭觸地的降魔印,另一隻手抬至眼前,觀想手中無形經輪的光芒收攝,又有諸佛菩薩的加持及殊勝,隨著共同二成就融入於經輪,無窮法力便氤氳將出。
安仁上人心頭猛然一跳,隨即感覺到了不對勁,隨著妙寶法王手指觸即到地面、無形經輪也逆向轉動了起來,整座雞足山瞬間就都陷入了一種不可名狀的震顫之中,讓他和品照如身臨萬丈洪波,左搖右晃地幾乎要跌倒。
而在這種驚天動地的震撼之中,妙寶法王再次站起身,竟然已突破了那處無形的關隘,緩緩拉近了與華首巖之間的距離。
安仁上人扶著山岩勉強站住,猛然眺現雞足山側天柱峰上的迦葉殿,已經陷入了搖搖欲墜的崩塌邊緣。又隨著妙寶法王的步步逼近,山頂那座輝煌壯闊的殿宇,竟然在剎那間轟然倒塌,化成滿地的殘磚碎瓦!
但隨著妙寶法王越發靠近,恐怖的震動就越發明顯,廣大雞足山的範圍內,此刻正發生著一場強烈的地震,四處都是坍塌崩碎、樹木析折的聲響傳來,山腰的尊勝塔院也出現了大面積坍塌,一座座舍利塔如多米諾骨牌般倒了下來。
“太師叔,這究竟是怎麼地震了!”
品照倉皇失措地發問,而安仁上人雙眼不由得睜大到了極限,緊攥住品照的胳膊,在地震中近乎嘶吼地說到。
“品照!記不記得當初釋尊降魔成道,便是這樣以手觸地,讓地神以巨震為作開悟明證,使魔王徹底降伏!”
品照驚懼地看向安仁上人,“什麼?難道妙寶法王真是佛祖轉世嗎?!”
但安仁上人堅定無比地搖頭,整肅僧衣將品照護在身後。隨著一聲喟嘆,身軀早已佝僂的老僧站了出來,就像是一棵歷久彌堅的青松翠柏,仰對著山陵崩塌的無可奈何。
“你快逃下山吧,我早該發現妙寶法王身上的不對勁了……哎,逆轉經輪,附佛外道,想不到師尊口中的佛門大劫,竟然會出現在老僧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