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聞聽到這話氣不打一處來,毫不客氣地用筷子尾敲中小石頭的腦袋,然後支起了招。
“自己吃自己的去,餓了自己再去排隊打飯,你沒看伙房的和尚在邊上都打盹兒嗎?”
小石頭聞言大喜默默點頭,繼續加快扒飯的速度,一頓操作後就帶了比洗過還乾淨的飯碗,又擠進排隊打飯的隊伍裡去了。
範興漢在邊上看得哈哈大笑,江聞也心中暗笑,心中也只能承認有些東西確實不好猜。
話頭禪和打機鋒,說到底無外乎“道由心悟,不在言傳;自家寶藏,何假外求”,皆根源於《華嚴經》“三界唯心,萬法唯識”之佛法。
就像話頭禪的倡導者宋代大慧宗杲禪師,其本意在於針對當時呆板混雜的禪門,以語言形式開拓出一條嶄新的參悟途徑和方法,而這光孝寺中繞不開的六祖慧能更堪稱此道源流。《壇經》記載慧能臨死傳授秘訣給弟子說:“若有人問法,出語盡雙,皆取對法,來去相因,究竟二法相除,更無去處”,顯然就是運用語言技巧的禪理體現。
“算了不想了,緣分到了自然就會領悟到。又萬一天然大師只是隨口一說,根本沒有具體的意思,我這不是庸人自擾嗎?”
江聞自言自語著慢慢想明白了,於是踏踏實實地吃起了飯。他等徒弟們都風捲殘雲地解決完碗裡的素齋,這才打著飽嗝往齋堂外走去,決定利用時間參觀下聞名遐邇的光孝寺,也就不糾結什麼“大雨將至”的機鋒了。
飯後的一行人走出齋堂,沿著小路西行經過了悉達太子殿和輪藏殿,參觀著一處處的古蹟。據《光孝寺志》載,光孝寺初為南越王趙建德之故宅。三國時代,吳國虞翻謫居南海時,這裡世稱虞苑。
虞翻在園裡講學並種了許多頻婆樹和苛子樹,亦叫“苛林”。虞翻死後,施宅為寺,名曰:“制止寺”。隨後歷代翻修,如今的光孝寺建築規模雄偉,已經為嶺南叢林之冠。
但當他們走到戒堂和風幡堂之間的空蕩曠闊位置,天上忽然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幾人還沒反應過來,眨眼間雨勢就越來越大,不斷有粗曠的雨點從天上砸落,只聽見四周都是瓦片石板炒豆子般作響的聲音,噼裡啪啦響作一團,寺中游人和居士們也亂作一團,紛紛躲到了大殿之中避雨。
而遇上天氣忽變的幾人還來不及躲閃,所處的位置又較為偏僻,站樹底下在雷電交加很不安全,他們只好沿著光孝寺十一殿六堂三樓的獨特格局,前往西邊有屋簷房頂隱現的地方跑去,急尋一處屋頂的地方躲避。
沒過多時來到西邊離得最近的一座禪房,幾人撞進這棟外表斑駁脫落的禪房外面,這才總算擺脫了暴雨的洗禮。
躲在屋簷下,幾人敲門無人應答。江聞從破損的窗紙往裡面看去,只見禪房中沒有一尊佛像,只有一張剃髮緇衣僧人的畫像供在壇上,但因常年無人祭拜,簾幕神龕早已荒涼一片,黯然褪色。禪房中無床無幾,只剩下一些拆卸調換的柱礎並列而放,顯然閒置了許久,乃至於充當雜物間在使用。
見裡面沒人,江聞毫不客氣地抓住門上的銅鎖,低頭搗鼓了兩下,鎖頭就咔嚓一整掙開落在了地上,陳舊的木門隨手緩緩開啟。
江聞毫無顧慮地走了進去,發現這處西禪房中灰塵並不多,顯然經常有人灑掃塵埃。
“好傢伙,原來是這麼一個‘大雨將至’!”
範興漢看著惡劣的天氣慨然嘆道。
嚴父還是有點顧慮不願意進去,但範興漢就沒這麼多講究,摘下古怪的帽子擦著身上的水,嘴裡還嘟囔著,顯然是想通了剛才天然和尚說的話。
另外兩個人聞言面面相覷,這時才發現自己可能真的想太多了。天然和尚可能真的只是想告訴他們,外面馬上要變天下雨了,讓他們快點回去罷了。
江聞覺得很是離譜,這和尚到底是算卦的還是天氣預報的,怎麼說下雨就下雨?剛才明明天朗氣清、晌晴白日,出門的人也沒想到要帶傘這件事,天然和尚又是怎麼一語成讖知道要下雨的的?
“範幫主稍為寬心吧,你該慶幸天然禪師說的不是‘凜冬將至’。”
江聞擰了擰衣服上的水跡,又看著外面越發暴烈的降水,“反正一時半會咱們也走不了,不如就在這裡暫且休息,等天放晴了再走,你看如何?”
谷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