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不相信我自然無妨,但我更沒有理由冒著危險,就為了和你開這一場玩笑!”
雌雄莫辨的聲音十分僵硬,斬釘截鐵地說道,“福州城中固然你我不可兩立,但如果我是來告訴你那枚珠子的下落呢?”
衍空和尚的表情陡然僵硬,雙袖中拳指齊出,金剛般若掌與大力金剛指再不留守,趁著對方不備驟然發難,呼吸間已經搶入對方的身前。
鬼麵人身形原地扭動,匪夷所思地憑空躍起,凝滯在了院牆之上數息,才再次轉向橫折,單腿立在了高牆之上。
衍空和尚也不客氣,稍蹬微踏就追逐而來,也一腳踩上了狹窄的高牆頂上。然而鬼麵人並不在乎半渡而擊,獨拳凝聚了全身功力,快如閃電地與衍空和尚猝然回應的金剛般若掌,抵在一起相互較勁,僵持不下。
衍空和尚的內功修為固然驚人,已經到達了江聞都要忌憚一二的程度,但鬼麵人蘊含的內功也剛強不折,內氣執行屢屢違反常理,使衍空和尚得意萬分的角力如陷泥潭之中。
兩人均是未能佔到便宜,於是單腿為馬地撤拳再出,閃電般接連交手,在半空中發出劈啪作響的聲音,鬼麵人靠著離奇詭異的武功時而輕靈、時而凝濁,讓雙方再次徒勞無功地罷手。
“鼠輩武功倒是不弱。”
衍空和尚微微頷首,“看你之前藏頭露尾地遊避,我還以為你有什麼難言之隱。”
鬼麵人身形搖晃如弱柳扶風,每一動靜卻緊守中軸,似亂非顛。
“閣下如今應該能夠放下戒心,聽我把話說完了吧?”
鬼麵人不以為忤地說著,“如今的福州城雲譎波詭,以本教主之見,我們雙方非敵非友,完全不必生死相搏。我可以告訴你我們想要的東西,也可以告訴你摩尼寶珠的線索,換來罷斗的機會,你看怎麼樣?”
聽到摩尼寶珠這四個字,衍空和尚的眼中就流露出止不住的殺氣,似乎下一秒就會悍然出手,將眼前討價還價的人殺掉。
但當巷子裡的寒風停息後,衍空和尚緊繃的皮肉還是擠出幾分笑意。
“有趣,很久沒碰到這麼有趣的事情了。”
這不是商量的問題,也是一個信任的問題。黑暗樹林中出沒的人,註定既是獵手也是獵物,脆弱如薄紙的除了信任,還可以是性命。
因此衍空和尚十分好奇對方為什麼就如此篤定,說出的話不但能夠讓人信服,還能使他同意罷手言和。
雙方的殺氣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了赤裸裸的利害關係。
“我們白蓮教來到福州,是為了幽冥巷中的那本無字天書。”
鬼麵人雌雄莫辨的聲音直言不諱,“那本書出自前宋髑髏太守。他在久死還陽之後能通幽冥之事,以原本有音無字、溝通陰魂的殄文寫就,上面千變萬化無所不包,藏有我教遺失已久的典籍……”
衍空和尚雙眼微眯,冷聲說道。
“因此你是想說自己找的是無字天書,不是我找的摩尼寶珠?”
他的言外之意不言而喻,這個說法憑空無據,衍空和尚是決計不會相信有這麼一本聞所未聞的“無字天書”的。
鬼麵人淡淡說道,“閣下不相信?那你知不知道,你身邊這座宅子橫亙在塔巷、吉庇巷之間,其中有南宋夫子鄭性之曾經的書堂。”
“《南村輟耕錄》有載:‘性之素以私怨濫殺,所居清風堂下有臥屍影,陰晦則現,涴濯不去。’這個故事牽強附會,克那清風堂外死屍之影確有其事,實則就是無字天書中的一一鱗半爪呀……”
“鄭性之曾在貧賤時居此陋巷,掘地得髑髏太守留下的一塊殘碑,逐漸能通鬼神、知微渺,習讀殄文時以清水沾地描畫,才變成了這處陰晦則現,涴濯不去的屍影。”
衍空和尚哈哈大笑。
“字影再怎麼扭曲,如何能成屍影?你這解釋太過牽強,就算偶有靈異,又能說明什麼!”
鬼麵人淡淡說道:“殄文足以煉虯成仙,自然不能以常文俗字度之。如果你還不相信,那在前朝嘉靖間也有記錄,當時的錦衣衛指揮使前來搜查,從幽冥巷找到了兩幅怪圖,乃是武當張三丰真人在一百二十歲時刺血書就的經文隨後號為‘張三丰血經’敬獻至大內,此事天下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