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無可能啊。你看他赴榕城的第一天,就敢往待質所那鬼地方塞犯人,行事跟當初的凌知府如出一轍,一看就不是寬宏之人啊……”
不小心說到這個前任的知府,幾名老押差都安靜了下來。
道路越發難走,四人只能走成前後銜接的一排,逐漸靠近了一座月光也照不到的依山建築。
這外牆上的蒼苔綠蘿遍佈,破損大門黑洞洞地敞開著,正是一切陰森可怖氣息的源頭。
新押差年少氣盛,總覺得這幾個老幫菜一路都在嚇唬自己,不服氣地說道:“那這個待質所又有什麼了不得的?你們怎麼就嚇破了膽?”
“進去裡面可別亂說話了,把人放進號房就走!”
老押差們齊齊停下腳步,囑咐著新押差,“福州前任有個知府凌大人,手段酷烈、擅造冤獄,那幾年帶著師爺把這裡打造成了一處人間地獄。”
“善良柔弱之輩入內活不過三日,故而待質所中活下來的全是強梁盜賊,能活到今日的更是隻有幾個大奸大惡之人,你可別惹著了他們!”
“他們犯的什麼罪?怎地如此兇殘?”
新押差硬著頭皮問道,心想裡面莫非關著經年行兇的大盜匪魁?
“不知道,也沒人知道。”
亂世之時天地倒轉,幾人毫不諱言自己身為差吏害怕囚人的事實。
邊上另一個老押差補充道,“前任知府在十幾年前,死在了前明隆武帝出奔那天,一干胥吏也各自出逃,以至於案宗全都離散焚燬,連這些犯人幹了什麼惡事都不知道。”
新來的押差想破了腦袋也沒想明白其中的道理,最後只有訥訥地問了一句:“連罪狀都沒了,待質所裡的這些犯人都不放也不跑嗎?”
此話一出,陰暗小道中人聲靜息,走在隊伍末尾的老押差沉默了許久,終於說道。
“放?這事情本就是無頭冤案,放也不是殺也不是。歷任知府害怕在京察大計上被抓住把柄,被上報個決事昏聵之名,就命令衙門每日送去三餐飲食。”
一個老押差口氣怪異的說道,“加上咱們重刑伺候,姑且算是穩住這幫兇徒。更重要的是直到現在,也沒人告訴他們明亡已經十幾年了……”
黑暗中單獨響起一個倒吸冷氣的聲音。
“這都是什麼缺德事……”
幾名老人乾脆停在門口說話,連忙警告他,“進去千萬別亂說,鬧出事情來誰也承擔不了……”
一名的老押差似乎琢磨了許久,末了才小聲說道:“那個新來的犯人也不是什麼善茬。我聽說朝廷欽差逼趙師爺入內,想要拷寫案卷文書,結果他走到門口就逃了出來,就因為看見了鬼差出巡,還有人念著讖詩,全都是詭譎離奇的東西……”
“哦,說來聽聽?”
幾人紛紛詢問。
老押差再三確認周圍沒人,才輕聲說道:“我哪裡記得住,還是趕緊做完差事就走吧!最近城裡的瘋子也太多了,前幾天城西義莊裡也出現了兩個呢。”
“這個我知道!有兩人闖到義莊客死的殘屍腐骨裡刀砍劍伐,狀若瘋魔,據說抓到的時候,嘴裡還塞滿了腐屍身上的爛肉呢……”
“嘖嘖,當真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