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越注意到,那個年輕人始終跟在中年男人一米之內。
中年男人的年紀有些不好分辨,看面色並無蒼老之態,但雙鬢已然斑白,觀其面容溫和淡然,眼神如此刻的春風一般和煦,又隱隱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至於跟在他身邊的年輕人,裴越以前不懂得什麼叫做銳利,此時看年輕人冷漠的臉色和寒冰一樣的眼神,他便懂了,而且覺得很刺眼。
這年輕人不是善茬,那柄劍上說不定染了多少人的血。
裴戎還未出來,裴城只得上前乖巧地行禮,說道:“請沈伯伯安。”
那中年男人微笑道:“城兒不必多禮。”
這對話聽得裴越更納悶。
很熟悉很親近的樣子,可是方才裴永年又是那般凝重的表情,太矛盾了些。
那中年男人又溫和說道:“若非老太太六十大壽,我確實不便登門,只是你父親不下帖子,我也只能做個惡客了。”
裴城本就沒有急智,而且面對眼前的中年男人,他心中的畏懼遠多於親近,登時吶吶不能言。
好在一旁的裴永年垂首道:“沈大人,並非老爺不知禮,亦非心中存了疏遠之意,只是您的身份終究不同,不敢驚動,恐朝中非議,更怕有些人心中擔憂。”
這話就讓裴越琢磨出一些味道來,同時也佩服這個總管家的膽子,能讓定國公府和麵前這個明顯大有來頭的中年男人同時忌憚,甚至到了需要避嫌的地步,除了皇城裡坐著的那位,還能有誰?
果然,那中年男人讚許地看了一眼裴永年,又嘆道:“哪裡就到了如此地步,平時倒也罷了,如今日這種大事我還不來,終歸是無法跟故人交待的。”
裴永年應了一聲“是”,不再多話。
中年男人先看向裴雲,微笑道:“雲兒,我聽墨兒說,你已經有些日子沒問她借書了,莫非終於想通了,要棄文從武?”
裴雲與其他人相比,顯得從容放鬆許多,只不過面色有些發苦,嘆道:“沈伯伯,我肯定不會忘記您的教導,只是墨兒姐姐每次都要我寫觀後感,哪怕是一篇幾百字的文章,也要我寫數萬字,這課業也太重了些,我只是喜歡讀書,又不是要去考科舉。”
中年男人哈哈一笑,顯得極為開懷:“回頭我會將這些話告訴墨兒,讓她來找你理論。”
裴雲縮了縮脖子,這才露出些許十三歲的年紀本該有的稚氣,連連搖頭道:“您可不能這麼不厚道。”
中年男人不再打趣他,轉頭看向裴越。
這目光自然是很溫和的,只不過裴越有些彆扭,彷彿在此人面前,自己什麼心思都藏不住。
讓他震驚的同時,心裡也築起濃濃的戒備。
中年男人看了他片刻,並未說出什麼石破天驚的話語,只微微頷首道:“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