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間入眼見得她一身大紅鳳紋廣袖對襟羅衣,肩上金絲雲霞帔,內裡深衣裙裾。頭梳高髻,珠翠環鬢,額頭一小方晶瑩剔透的圓形白玉,其眉、眼、臉、唇無一不美,神光瀲灩,姿容炫目。
這打扮換成別人,那叫暴發戶,敢梳高髻滿頭首飾的,沒有幾個專門的隨從根本就維持不住。但放在眼前這位千歲殿***上,則叫作高貴華美,連推倒屏風都這麼帥氣…
此刻歸德長公主杏眼怒睜,柳葉倒豎,甩開宮女扶持走到李佑面前,冷聲斥道:“什麼叫天下人?毅宗皇爺煤山殉國,身旁只有王承恩一個內監,天下人在哪裡?大儒在哪裡?”
是哪句話沒說對,搞得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李佑正為這千歲殿下的舉動目瞪口呆,一時忘了回話。
“若非我高宗皇爺克紹大統,奮祖宗之餘烈,二十年間再復家國社稷。否則神州陸沉,盡蒙胡塵,你等有何機會在此叫囂天下人之天下!”
聽到高宗兩字,李佑又走神了…《國朝史略》是他穿越來第一天就買了的,高宗皇帝便是那個挽狂瀾於既倒,擊敗了“我大清”,再造大明的英雄人物。
李佑謹慎懷疑這位上輩子歷史上從未出現過的明高宗是個穿越界的前輩…看了高宗皇帝的幾大政績,更是有此感,大開海禁、推行攤丁入畝、廢衛所實施募兵制、重視火銃火炮無以復加…
《國朝史略》還是太簡略,李佑心裡盤算著入了宮後,想辦法去翻一翻《高宗實錄》,仔細研究研究這位疑似前輩的事蹟。
“你為何不言不語?”不知何時長公主結束了一時興起的演講,平靜下來後責問沉默半晌的李佑道。
你是皇統派,我是文官派,屁股坐的地方已經決定了立場,能有什麼共同語言?氣場又壓不過對方,更沒法說話。所以李佑繼續沉默,心裡繼續走神,這回是同情起駙馬爺,娶了這等妻子,夫為妻綱怎麼綱的起來…
歸德長公主的亮眸灼灼注視李佑,李大人不敢無禮的對眼,又低了頭。
“牢盆狎客操全算,團扇才人踞上游。這是李大人尚未出仕之時所寫的罷?”
她一提這句,李佑便懂了意思。心中無可奈何唏噓道,唉…又是一個深深誤解小爺我憤世嫉俗無處施展才華的,有誰知道我當時只是為了騙一二十兩銀子才拿出這首遮羞。
“百無一用非清流這等憤世之言也是李大人所寫的罷?還有前幾日的不逢大匠材難用,笑看他人成棟樑。”
歸德長公主接過宮女遞上的茶水淺飲幾口,又示意給李佑上茶,繼續道:“腐儒極講究功名出身,以李大人的出身只怕終生不能入臺省,即便做了中書又怎樣?一輩子文吏有什麼意思?”
臺是科道,省是六部,正常情況下,李佑基本是終生無望的。他藉此回絕道:“在下能到七品,已經是朝廷大恩,心滿意足焉有他想。千歲但有美意,在下心領了。分票中書之事,確實容不得商榷,也並非在下能做主,還請千歲諒解為是。”
歸德長公主連忙接話道:“大丈夫不為子孫計乎?中書舍人有何可戀,我補你一個世襲罔替的五品錦衣衛千戶!天子近衛,世代共富貴,不比一世之澤好?”
李佑頓時被長公主的承諾震到發懵了,不得不承認,這是個誘惑力很強的籌碼。
子子孫孫、世世代代襲替的五品勳職,俸祿還很高…想閒了就白吃俸祿,想找事做就給皇家當差,文官集團也管不到你。
怎能不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