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那些老御史說,以前太監克拿卡要,甚至敢把奏摺壓上幾日。可曹玉簪攝政之後,御史房中氣象大變。不僅僅是御史房,九寺五監都變很大,衙門口的口碑逐漸好轉。蘇御有所耳聞,今日親身體驗,更覺得傳聞不假。
蘇御把金幣收好,換成銀幣,塞給三名太監,只道是茶水錢,這次三人並未拒絕。蘇御還道:“皇后娘娘為國操勞,實在是辛苦。”
“是啊,是啊,皇后娘娘勤政,著實辛苦了些。”
梁朝各部門分工明確,絕大部分事務在部門內就能解決,只有內部產生嚴重分歧時,才會拿到早朝上去說。又或者這件事涉及到多個部門,而部門之間不能協調,而又不想拿到丞相府去說。
梁朝的丞相府、大司馬府、御史大夫府,更像是三個擺設。成了三大門閥處理家族事務的地方。只有外國使節來了,才會堂而皇之地聚攏到一起,走走過場。
朝堂是商量大事的地方,每日商討的事情並不是很多,平均來看也就是半個時辰就能結束。可自從黨爭爆發以來,情況發生轉變,以前在各寺各監能解決的問題,也要小題大做地拿到朝堂上去說。太子、親王兩黨為各宗“小事”爭論不休,吵得那叫一個熱火朝天。
每日不吵上兩個時辰不肯罷休,真是佩服這幫人的體力。
蘇御經常來御史房看朝政摘要,都是那些能參加早朝的御史每日在朝上的所見所聞所想。透過看這些記錄,彷彿能親自上朝一般,感受金鑾殿中的驚濤駭浪。幾乎每幾天,就要有一位五品以上的官員被革職查辦。
可即便如此,兩黨之爭還是愈演愈烈,給人一種前赴後繼之感。
尤其是孟氏和西門氏表明態度以來,朝堂之上的競爭更是趨於白熱化。作為黨爭的核心,十九歲的曹皇后和二十一歲的庚親王,正在接受前所未有的磨鍊。而天賜皇帝整日倒在後宮。
蘇御每次想到天賜皇帝時,總感覺他是在陰惻惻地笑著。朝堂上的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遞交奏摺之後,蘇御便留在內侍省等訊息。他遞上去的摺子會被曹玉簪看過一遍,經篩選決定是否在朝堂上說。如果不在朝堂上說,下朝之後可能會在後殿召見御史。又或者皇后直接批覆,將摺子送回御史房。
從早晨一直等到中午。看著諸大臣從正殿走出,諸“鬥士”又吵了兩個時辰,尚不知今日都吵了些什麼。有五品以上的御史回到御史房,御史房內頓時喧鬧起來,也沒太聽清他們都說了些什麼,一群人又奔東宮而去。
看著他們忙碌的身影,蘇御倒是感覺些許輕鬆,因“等候”引發的疲倦忘了個乾淨。
午飯時間過了,皇后才來到後殿。不久後開始召見御史。同時還有其他寺監衙門的五品以下官員。其中就有蘇御的名字,蘇御跟著一大群人排著隊走進後殿。
根據皇后娘娘的旨意,蘇御排在第三位的位置上,身後還有二十幾個人。雖然大家不是一起進入,但後殿攏音厲害,坐在門口也能聽個七七八八。
第一個走進後殿的是一名工部八品小官,他提出一系列城市給排水改革建議,可由於需要經費太高,被工部否決。可他心中不服,於是書寫奏摺遞交皇后裁決。他進去之後,沒到一刻鐘就出來了。這位官員看起來很是高興,還對身旁一位同僚說,皇后娘娘同意在城西南做試驗,下次再有洪水,如果城西南表現突出,再撥款項全城改造。
第二個進入後殿的是一名禮部六品官,他說如今洛陽城裡妓人氾濫,不僅有礙觀瞻,還引發諸多病症流行,此狀堪憂,朝廷必須出手嚴格管理。他提出一攬子計劃,其中波及到萬花樓、美仙院、彩雲閣和開元閣。而這四大館子的背後竟是各大財閥還有親王。所以在禮部未能透過。皇后娘娘大筆一揮,對三個部門連下四道命令,最後封這名官員為御史監察官,專門監辦此事。
蘇御第三個進入,剛進來就聽曹玉簪道:“異人功高,賜座。”
這可是不常有的待遇,在後殿能有座位的人,除了那些一品大員,就是一些德高望重年邁蒼蒼的人物了。
蘇御行禮稱謝,坐穩。
曹玉簪道:“蘇御史今日提出兩點建議。關於漕運之事,已在朝堂討論過了。各方意見高度一致,即日起會在入口處增加貨物檢查點,加快漕運速度。幾日後工部兵部會提交計劃,再議拆牆拓道之事。至於蘇御史提出墨家教派整合一事,本宮覺得尚不成熟,因此並未在朝堂上提起此事。不知蘇御史還有甚話要說?”
蘇御道:“如今全國範圍內墨家諸多教派勢力漸大,卻疏於管理。《大梁律》中並沒有針對墨家的專律,才是助長此風的根源所在。臣以為,現在是時候對各教派嚴加管理的時候了。但管理並不意味著打壓。比如給某些僧侶頒發特別度牒,讓他們為國家辦事。並制定獎勵懲罰制度,提供晉升通道。他們獲得官身,才會更在乎自己和教派。”
曹玉簪道:“據你奏摺所述,是否可以這樣認為,他們算是朝廷一衛,專門用來對付那些不良墨家,進而控制墨家教派的數量和規模,也可以用來監視朝臣?”
蘇御道:“可以這樣認為。”
曹玉簪沉默半晌:“你在奏摺中說,此衛隔離於金吾衛,單設衛署衙門。這件事需要與皇帝商量。我想即便成立衛署,也輪不到墨家來掌管。蘇御史可考慮好了,到時被徵召的第一教,可能就是紅黑神教。我還聽說紅黑神教有八百教眾,這個數實在是太大了些,會讓皇帝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