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絳就是這樣的人。
看似言行無狀,可他從未因為他的無狀而為自己甚至謝家招致一些不必要的麻煩。看似插科打諢長不大,可什麼時候該幹什麼事情,他比誰都清楚,一旦認準了就絕不回頭……譬如,成親。
他的每一步似乎都走地風風火火不假思索,於是總多多少少顯得有些莽撞……卻不知,那些決定,都是他深思熟慮過之後的決定。
帝都這樣的地方,每一個看起來毫不費力的日子,大抵都是一個個月黑風高無眠夜,換來的。
哪有什麼祖宗廕庇保你一世無憂,只有苦心孤詣步步謹慎保祖宗基業不至毀於己手……那些不知道攢了多少代才積累下來的祖業,誰敢輕慢了去?
太傅輕笑著搖了搖頭,“我倒是極喜歡那孩子……比我們家那小子拎得清。”
“若楠兄是難得的赤子之心。”顧辭彎腰為太傅倒茶,中肯評價道。
時若楠的單純和謝絳不同。謝絳其實是某種妥協之後的求全,而時若楠是真的一門心思做了他自己。他愛江湖,便鉚足了勁也要出去闖。前世就是如此,時若楠很清楚地知道帶上時歡,就能逃避長輩的責罰,便帶著時歡走南闖北。今生,陰差陽錯的,那丫頭身子不好,與武學一道再也無緣,時若楠似乎也因為擔心時歡,收了滿腔江湖夢留在了帝都。
但很明顯的,他仍有夢,興許總有一日,他還是會踏上他想走的那條路。
顧辭覺得,這一日並不會等太長久。
太傅擱下茶杯,靠著椅背揉了一會兒眉心,才緩緩說道,“待過陣子……你們大婚了,晟兒那邊也穩定了,我就上書陛下,說是年邁請辭,準備告老還鄉啦。”
有些突然。
顧辭先是想到了老爺子的身子,每年秋冬季,老爺子身子骨總是不爽利,如今還是盛夏,但這一番下來也差不多到秋季了……他凝眉,“您的身體……”
“無妨。你放心。”太傅搖頭,“只是……最近總是想起那些老傢伙們,突然覺得自己也老了,這朝堂之上,到底是要讓給你們這些年輕人去大展拳腳了。若我一直都在,你就永遠只是太傅最得意的學生,只有我們這些老傢伙退下去,你才是你……”
顧辭一驚,“老師……學生從未如此想過……”
“我知道你不想,但這是事實。你該明白的。何況,若楠那小子還未成親,你們倒是要趕在前頭了。重孫子還未抱上,總該讓我逗弄逗弄重外孫。相較之下,朝堂諸事也實在無趣得很。你放心……這是我如今這個年齡,最想做的事情。並非是為了你們而委曲求全。”
“人吶……年輕的時候總認為山高水遠海闊天空,大展拳腳才不枉費人世間走一遭……可老了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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