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在,有長公主在,還能少了顧辭的榮華富貴?不就是不能上戰場嘛,反正長公主也不願意他去衝鋒陷陣,在帝都裡養著,可不就反倒安全些?
於是,這事就這般重重提起,輕輕揭過了。
這些年下來,就是連皇帝自己都差點忘記了膠州戰役到底為何而敗……誰曾想,就在這樣的當口,在一切都即將塵埃落定、膠州戰役裡的主犯這輩子都翻不了身的時候,誰知顧言晟竟然還要站出來,為那陳年舊案,翻案!
不是顧辭,而是顧言晟!
手中薄薄一張紙,寥寥數百字,一字一句,字字重若千鈞地將當年膠州戰役的真相悉數記錄下來,由當年僥倖活下來的老兵簽了名按了手印。
不用問皇帝就知道,什麼頂重要頂重要的禮物,什麼重金買回來的戲班子,這些都不是顧言晟今日晚到的願意,他真正去接的,一定就是這些個老兵!
足夠當朝對峙的老兵!
突然有種打了一輩子鷹最後被鷹啄了眼的感覺,這個兒子啊……遊手好閒、不學無術,朝中諸事他都不大操心,一門心思地享受他精緻優渥的生活,誰曾想,心裡竟然藏了這麼一件事……
這麼多年,從來沒表露分毫!
“好……”皇帝咬著後牙槽,舌頭抵著腮幫子,聲音從牙齒縫裡蹦出來,一字一句,“好……真是好名字!只是不知……我兒今日,唱這一齣戲,作甚呢?!”
顧言晟緩緩起身,走到桌子前面,仰面,素來有些吊兒郎當的表情係數不見,只剩下正經到肅然的樣子,他郎聲開口,說道,“為生者正名,令死者瞑目。”
穩穩當當,十個字,咬字清晰而沉穩。
皇帝沉著臉,背在身後的手掐進掌心,傷口裂開,鮮血又一次湧出,茶漬、血跡,多年來保養得宜地連一道口子都看不見的手,狼狽不堪。
皇后蹙眉看著,半晌,嘆了口氣,伸手去牽那隻手,皇帝下意識抽出,意識到握著的人是誰後,卻又卸了力道,板著臉任由對方為自己處理傷口。
他們是夫妻,卻又不是普通的夫妻,更像君臣,她敬他,卻從不愛他,這一點,皇帝自己也知道。
就像……他們是父子,卻又不大像父子,至少,記憶中顧言晟已經很多年沒有叫過自己父皇了。
他看著站在下面一臉無畏的半大的男人,臉上的表情囂張又恣意,勢在必得的樣子。他沉著臉盯了一會兒,突然掉頭厲聲質問皇后,“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
皇后正用沾了清水的帕子擦血跡,聞言頭都沒抬,柔聲問道,“陛下指的是什麼?”
聲音溫柔,姿勢也溫柔,因為低了頭滑落的一縷碎髮也溫柔極了,可偏偏,帶著一股子的疏離,和若無其事的鎮定……太鎮定了。
他咬著牙,深呼吸……最後還是沒忍住,狠狠一把抽過自己的手,破口大罵,“你覺得朕指的是什麼?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你兒子今日的所有謀劃?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他隱忍至此,就為了在這一天,當著滿朝文武的面,當著全天下人的面,血淋淋地撕破皇家的顏面?!”
他色厲內荏,而對方還是那溫柔中帶著幾分距離的樣子,抬頭,反問,“他?隱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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