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法感同身受,卻也知道彼時的顧辭定是心痛的、受傷的,甚至該是怨恨她的,可他還是來了……在多日之後,端著藥碗遞到她面前,像之前的無數次一樣,走到她面前,給予她需要的一切。
她低著頭,沉默著沒有動作的樣子,落在顧辭眼底便成了對方委屈難過的樣子,卻到底是於心不忍,藥碗又遞了遞,聲音卻柔和了不少,“吃藥。”
板著臉的訓斥尚且還不會覺得委屈,偏生這柔和下來的聲音,不知怎地,就讓人突然軟弱了下來。
前世走南闖北的記憶終究只是記憶,隔世重來之後,那些歲月就像做夢一樣遙遠而模糊不清。認真算起來,這還是她此生第一次做這樣大膽到讓人想起來既手足無措又熱血沸騰的事情。
彼時憑著一股衝勁,並不覺得多危險。
如今想來,才覺得諸多地方大抵也就是運氣好罷了,思慮並不周祥,隨時可能會被發現……一時間,竟真覺得委屈後怕起來。
癟著嘴,也不接碗,半起了身子,低聲喚道,“師兄……對不起……”
她覺得委屈,卻並不說委屈,只在這日暖風和的午後,低著頭坐在床沿,道,對不起。受了欺負的小孩子模樣。
再多的氣,瞬間就散了。
顧辭嘆了口氣,其實……那氣,早散了。在一口一口的酒喝下去的時候,在聽說她早已恢復了記憶的時候,在這一路的日夜顛沛裡,早已散地丁點不剩。
他在她身邊坐了,執著她的手,將碗擱進她掌心,“喝吧。溫度剛好……若是苦,那邊還有蜜餞。”
聲音早已溫緩到一塌糊塗,言行舉止卻仍帶著幾分不自然來——他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理智告訴自己,應該好好地讓她受點驚嚇,免得日後膽子大地上躥下跳不知天高地厚,可看著她低著頭癟著嘴的樣子,卻又只想將人攬進懷裡,半個重字都說不出口。
就是如此矛盾著。
見面之前、哪怕是在她醒來之前,坐在這裡看了小半日的書,卻是半個字沒看進去,只盤算著待她醒來要如何如何,可她一醒來,自己的心就已經不受控制了……雀躍、激動、綿軟,恨不得衝上去結結實實抱個滿懷,如此,才能很好地慰藉自己這些時日來的擔心。
可他忍住了。
起身,身側的手微微蜷曲著,端了桌上的蜜餞坐了回去,“快喝,喝完謝過人家的救命之恩,咱們就回陸家去,叨擾了人許多日,再睡下去就太麻煩人家了。”
時歡回頭朝外看去,像個農舍。
院中包著頭巾的女子正在打掃雞舍,看身形應是位少婦。她偏頭看顧辭,“這裡是……?”
“洪湖下游。你被河水衝到了此處,是這女子救了你……”顧辭容色淡淡,看著時歡皺著眉頭將碗裡的藥悉數喝完,將手中蜜餞遞了過去,才輕聲軟語地,“如此,你也該同我好好解釋解釋,為什麼你會自己一個人,落了水。彼時林江和甲一……又在何處?”
言語溫和,卻字字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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