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細細摩挲暗黑綢緞的緞面,一時沉默著無言。
在之前的很多很多年裡,她對於“顧辭”的印象,就是一個驚才絕豔、但運氣不大好的皇親國戚,她在太和郡過著沒有顧辭記憶的、格外優哉遊哉的四年,一千多個日日夜夜。
之後,她便總常常想起,這四年裡,顧辭是什麼樣的心情?用自己的心頭血去救一個根本不記得自己的人……是什麼樣的一種心情?
彼時太和郡初見,他……又是什麼樣的心情?
每每想起這些細節,心臟便總隱隱地抽搐,並不會疼地很厲害,就像用針尖輕輕地戳,一下又一下……歷久而彌新。如今這份沉甸甸的賜婚聖旨,就像是顧辭所有心思的凝結,令人心悸……
師兄那些年……想必很苦,很累,很痛,最苦的卻是無人可訴的那些東西。揹負著沉甸甸的過往,一個人固守著曾經的回憶,想著那個千里之外什麼都不記得所以半點兒壓力都沒有的人。
她張了張嘴,可千言萬語再觸及對方溫柔到彷彿冰雪消融的眼神時,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個字來。她半起了身子,輕輕擁抱於前世便註定這一生都要在一起的男人。
喉嚨口,堵得慌。
她想說,他們該是生生世世在一起的,可……卻又擔心承諾既下、心願既許,若是再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這個人便是顛覆了這天地也要踐行諾言。
那樣……太苦了。
她的諸多徘徊盡數斂在眼底,背對著的顧辭什麼都看不到。只詫異於對方突然柔軟下來的樣子,以為她是感慨於皇室的冷漠,遂低聲寬慰道,“皇室的事情,大多都是如此。往後避開些就是了……左右,賜婚聖旨已經下了,咱們和皇室之間的關係,只要維持一下表面的平和即可。”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是啊,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往後,沒有懸念的,她十里紅妝嫁入辭塵居,做他今生的妻。
可總覺得又有些什麼,令人有些不安……像是蟄伏在黑夜的草叢裡的猛獸,安靜,連呼吸都聞不到,可從哪裡吹來的風,帶著腥味,讓人覺得脊背都跟著一涼。
那一瞬間,瘮得慌。
可這些不安卻又如那風飄忽不定,連自己都不確定到底為何會有這樣的感覺,此刻當著顧辭的面,她自然是什麼都不會說的。只輕輕點了點頭,“嗯。如此,便很好了。”
他做他的刑部侍郎,升不升職,都沒有關係。
而她,做他的妻,以己之名,冠以他姓。
顧夫人……從未覺得,這個稱呼如此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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