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兜帽之後抬起來的眼,黑沉沉地壓抑著。那眼神複雜到令人窒息,愛意、恨意,交織雜糅在一起,興許連她本人都已經本不清到底是愛多一些,還是恨多一些了。
顧言卿在那眼神裡,微微闔了眼,“你要自己同一只畜生相提並論,本殿也沒有辦法。你覺得是,便是吧。”
“難道不是?哦……興許,我還不如一隻畜生,至少,那隻畜生……至死都是個全屍,可我呢?我苦苦哀求,哭得嘶聲力竭,求您饒了我那一次的擅自行動,您做了什麼?”女子言語激動,聲音卻不得不壓得很低,那激動便無處宣洩,她上前兩步,抓著牢門齜牙咧嘴地,“你剁了我的手!”
“看!就是這隻,齊根兒斷了!”她抬著沒有手掌的那隻胳膊,揮動間衣袖滑落,露出醜陋的切口,她又大驚失色地縮了回去背在身後,容色瘋狂又苦澀,“你剁了我的手啊……你知道當時多疼啊……不止傷口疼,心口也疼啊殿下!”
眼底無淚而神情悲慼。
猶記那一日,抱著他的大腿跪著苦苦哀求,多少手下看著呢,她哭得肝腸寸斷撕心裂肺,可對方竟是鐵石心腸般眼神都沒軟一下,手起刀落……
自那以後,她便再也不會哭了。哭若無用,哭了作甚,不過是徒增笑料罷了。
“紅霞……”顧言卿低低地喚道,聲音很低,語速也緩,像是夢囈,“紅霞……這些都不說了,你先把鑰匙給我,可好?”
正沉浸在悲痛裡的姑娘一頓,倏忽間清醒過來,低頭看小指間勾著的鑰匙,吃吃地笑,“郡王殿下是沒聽清麼,小女子可不是來救您的……是來找你算賬的呢。”
顧言卿笑著搖頭,帶著點縱容,像是縱容一個鬧脾氣的小輩,“你不會的,紅霞。你素來最是良善……”
“可這樣的良善被你親手扼殺了!顧言卿,是你親手扼殺了我所有的良善、所有的人性!”
女子勃然大怒地咆哮,顧言卿看著疾言厲色的女子,眉頭微微蹙起……天牢重地,真的會疏忽至此?仍由一個女子在這裡呼天喊地地而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他已覺可能有詐,便愈發地心急,想要藉著外面鑼鼓聲的掩蓋逃離出這個該死的天牢——若是失去了今日這樣的機會,可能就真的要在這裡等死了,皇帝若在世還好說,萬一皇帝……那一定就是自己的死期。
他,還不想死。
他雖不懼死,但能活著為什麼要輕易放棄呢?他放低了聲音,“紅霞……乖,給我,鑰匙給我,等我出去,找個沒有人認識咱們的地方,然後也像陸謝兩家一般,舉行一個聲勢浩大的大婚典禮,好嗎?我……娶你,可好?”
對面姑娘一怔,緩緩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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