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時歡從未問過,一來擔心提及顧辭傷心事,二來也沒有什麼合適的機會,今次見顧辭主動說起,她才問道,“那其中……是誰的手腳?”
語氣荒涼,帶著看破一切之後的透徹。
事後皇帝沒有追究任何人的責任,甚至幾乎將整個皇室庫房裡的藥材都搬去了顧辭那裡,世人只道皇帝偏寵這個侄子,畢竟,從賜姓一事上就可見一斑。可到底是偏寵,還是內疚封口,誰又說得準呢。
皇帝用這邊浩大的聲勢,悄悄遮了那邊的醜。
事後,活著回來的將士大多受到了朝廷不同程度的封賞——一場幾近全軍覆沒的戰役,竟然人皆受封?殊不知,事出反常必有妖。
皇室反常……自是大妖。
顧辭斂著眉眼沒說話,時歡便追問,“是……顧言卿嗎?”畢竟他曾經就做過如此下作的事情,只為一介女流之輩,就不惜用他自己的滿城百姓為質。
顧辭卻搖了搖頭,“不是。”
膠州戰役的確不是顧言卿。
彼時的顧言卿還在落日城。那時候顧言卿去了落日城沒多久,根基不穩,自然顧不得其他。而且顧言卿從來沒有將顧辭當作過對手,在自卑又驕傲的顧言卿看來,能當他對手的,不過就是皇室那幾個有權參與奪嫡之爭的皇子罷了。
旁人……說到底,再如何位高權重、戰功赫赫,也不過就是他顧氏皇族的家臣、下人,屆時,也就是一道聖旨就能生殺予奪的物件。
如果說顧言卿是極致的自卑下產生的矛盾的驕傲,那麼顧言耀便是自小含著金湯匙在一群阿諛奉承里長大、以至於不知天高地厚的愚昧。
顧言耀意欲掌控整個朝堂,他要在朝的文武百官都是他的麾下之臣,他要在朝堂、在軍中安插滿他的人手,他要……黨同伐異。
很明顯,身為太傅最得意門生、和時家多有往來的顧辭,就是那個最大的“異”。
為此,顧言耀不惜出城,用右相人脈,憑偽造的皇帝密旨謊稱顧辭有心叛變,借了距離膠州五日路程的兩萬晉北軍,伏殺一國同胞。甚至,擔心顧辭死不透,那兩萬人的刀上,悉數帶毒。
往事沉凝悲涼,膠州戰役裡何止傷亡五萬,還有兩萬晉北軍,即便有留著性命回去的,卻也在最後被盡數屠戮封口。七萬條鮮血淋漓的生命,沉默地被“膠州戰役”四個字輕輕掩蓋。
自他甦醒,皇帝來看他,言語之間,只說那兩萬無一人生還,只說這五萬尚有一二殘存,只說事情既已發生,為免更大的軒然大波,就此平息才是最好的結局……
他用倖存者威脅一個將士。
於皇室來說,那不過是個數字。尚不及皇帝的平衡緊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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