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公公站在皇帝身後,自然看不到皇帝陛下的眼神,聞言還是笑容可掬地,“是呀。回來的時候還帶著些邊陲小鎮的粗獷不羈來,如今……如今卻是精緻了許多,儼然就是打小在宮裡長大的樣子嘛。”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皇帝想起前幾日來請安的顧言卿……的確,行為舉止、甚至伺候茶水、言語往來,都頗有皇室宗親的貴氣。
皇室的精緻是融進了骨子裡的,譬如顧言晟,那是顧氏和時家百年來沉澱進血脈裡的東西,加之之後足夠養尊處優的生活環境,他不精緻,誰精緻?
但顧言卿不一樣。他的幼年時期足夠悽苦,能吃飽就不錯了,那些血脈裡的精緻,在日復一日的嘲笑、鄙夷裡,逐漸消失殆盡,後來,到地落日城,那樣黃沙漫天的邊陲小鎮上,朝夕相處的也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夫,目之所及的姑娘們被黃沙吹地粗糙的面容上是並不均勻的紅,看起來又憨又傻。
這樣的環境裡成長起來的顧言卿,哪裡還有什麼精緻來。
生活習性的改變不是一朝一夕的,可如今回朝不過數月,這個年輕人就將這些年的生活習性全部打破、重組,很好地融進了如今的環境裡。
看不出異樣。
但也因此,足夠異常地令人……忌憚。
他轉身吩咐常公公,“你親自跑一趟……讓皇后對顧言卿的婚事上些心,最好趁著這幾個月將大婚辦了,如此……也好讓他安安心心地回落日城。”
“如此……朕也不覺得虧欠。”
常公公點頭應是,親自跑了一趟皇后寢殿。
當晚,聽說即將和傅家大婚的宣儀郡主,突然身體抱恙,御醫強烈建議婚期延後,於是……禮部本來已經選的日子和流程全部推翻,前陣子加班加點趕出來的活瞬間一文錢不值。
緊接著,第二個訊息傳出來,皇后娘娘在兩日後舉辦春宴,在皇室蹴鞠場地,和風春日,最是良辰好景。春宴邀請了各家夫人和適齡的公子小姐,其中深意眾人自然一眼便明白了——皇后娘娘,要做媒。
兩日的準備時間,於春心萌動的公子小姐們來說,實在有些不夠,彼時春宴上的衣裳、首飾也是很有考究,既不能喧賓奪主太過華麗,又不能低調的被人遺忘,“恰到好處”四個字,素來都是說來容易,而做起來,卻很難把握到一個精準的度。
於是,各府嬤嬤都忙活了起來,現下流行的款式,最好還能打聽一下皇后和幾位家室相對來說更加殷實底蘊更加深厚的世家公子小姐都是什麼打扮,稍稍次於對方即可。
就這一件事就足夠大家忙活上一整日的。是以,一時間竟然沒人再去關心時家大小姐、顧家公子之間不得不說的二三事了,除了刑部還是夜以繼日地拿著時大小姐提供的錯誤的畫像挨家挨戶地搜查之外,這樁案子漸漸被覆蓋了全帝都所有世家的春宴給掩蓋了過去。
而對這件事還留了幾分心眼關注著動態進展的傅卓君,拿著手下偷偷拿過來的畫像,陷入了沉思……畫像上的人,不能說和那人一模一樣吧……至少,應該也算有個一兩分的相似。
但……時家大小姐“親眼所見”、“親筆描繪”出來的,就是這麼個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