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時辰吧……”說著,又安慰時歡,“放心吧,大小姐。片羽醫術很好的,此刻在幫主子施針,待會兒就好了……”說完,也許自己都不信。
方才,他已經用這句話安慰過老夫人,安慰過謝小公子,也安慰過自己。但……誰都不知道這個“待會兒”到底什麼時候才到。
這幾年裡,這樣的情形一年總要來個幾回,每一回主子都跟脫了一層皮似的。可林江以為,自從主子不取心頭血之後,就不會復發了,就會“大好”了……
林江說得簡單,可時歡哪裡能不知道……對著時錦繡那張大夫們都束手無策的臉都輕描淡寫的片羽,進去一個多時辰沒有出來意味著什麼。
她不忍老夫人擔心,卻也實在說不出什麼話來,只吩咐了含煙去煮些熱茶來給傅老太太暖暖手。
其實此刻時歡才覺得自己這般匆匆而來實在有些不夠妥當,但彼時聽到顧辭病了的時候,便只有這一個念頭,一定要過來看看。即便此刻覺得不妥,卻也並不後悔跑了過來,只安慰自己權當等裡頭那個小丫頭吧。
日頭漸漸西移。
前幾日下了一場雨,樹葉掉了大半,太陽無遮無攔地灑下來。風卻依舊陰涼入骨。
院中沒有清掃的落葉,被風裹著貼地盤旋,看起來蕭條又寂冷。
今日在酒樓裡滔滔不絕大殺四方的謝小公子,此刻像個失了聲的鵪鶉,蹲在廊下門邊抱著腦袋一動不動。
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沉默又難捱的氣氛被一陣“吱呀……”聲打斷,那開門聲平日裡並不曾如何留意,今次卻覺得實在有些滲人。
謝絳站起的同時整個人已經往前衝,平衡失了控差點兒撞到出門的片羽,好不容易穩住身形,急急忙忙開口就問道,“如何?他……如何了?”
老夫人站地快,低頭卻找不到自己的柺杖,跌跌撞撞往前走,時歡趕緊扶著,目光卻也落在了片羽身上。
那丫頭……似乎格外疲憊。
也是,剛剛被打了三十大板還未好,此刻便要為顧辭施針,施針定是坐著的,也不知道她又是如何在這樣的情況下坐了近兩個時辰的。
片羽被謝絳搖地腦袋都暈,揉著太陽穴指了指裡頭,聲音悶悶的,帶著鼻音,“還好……”
聲音很低,散進風裡幾乎聽不見。
可始終看著片羽的時歡,卻從她的那口型裡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頓時心下一鬆,緩緩撥出一口氣來……幸好……幸好……
“阿辭……”老夫人顫顫巍巍地上了臺階,往裡走,時歡攙著,堪堪進門就皺了眉頭,裡頭藥味濃重,即便是敏銳如時歡的嗅覺,也分不清其中到底是什麼東西。
只覺得,隱約帶著股血腥氣。
顧辭……吐血了?
目光落在床榻上,眉眼緊閉的男子,面色慘白一片血色盡失,眼底卻是一片烏青色。明明才一兩日的光景,看上去似乎瘦了不少,躺在那兒了無生氣。
時歡堪堪落下的那顆心,猛地一顫,顫地胸腔都生疼……這模樣,已經算是“還好”了……?
文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