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落在那腳踝,那麼大面積的繃帶包裹下,邊緣的肌膚都呈現出隱約的青紫,可見繃帶之下該是多麼慘不忍睹的模樣。指腹輕輕撫過那處肌膚,心頭疼。他擱在心尖上的姑娘,何時由得人傷成這般模樣?
戾氣漸起,手下卻半分不敢用力,知她面子薄,握著她的腳放進薄毯之中,才低聲問道,“可還疼?”
腳上似乎還有他方才握著的觸感。
時歡整個人就像個煮熟的蝦,縮在薄毯裡,聲音都是囁嚅的,“不……不疼了……”
她素來怕疼,嬌滴滴的大家小姐,卻不知怎地,非要練劍。時家一門文壇大家,除了她大哥時若楠因著一腔熱血的大俠夢,學了些拳腳功夫。可時若楠最是寶貝他這個妹妹,哪裡敢教她劍術,於是好說歹說地,來求了自己。
結果,這丫頭第一天就哭了,因為舉劍手臂酸。第二天,又哭了,因為一不小心碎了一小塊指甲蓋。其實,他看了半天也沒發現那指甲蓋碎哪了……原以為這樣的小丫頭,也就是三天興趣罷了,卻是沒想到,就這麼哭著哭著,卻堅持了下來。
一直到……
隔世重來,半點武功不會、劍都提不起來的小姑娘,卻學會了悶聲扛著,不哭不鬧……就像是有些東西即便時光倒轉,還是留在了靈魂深處揮之不去。
無端令人心疼。
不顧她的逃避,顧辭輕輕撫摸她的鬢角,將她埋在薄毯裡的腦袋拽出來,笑著搖頭,“想悶死自己?”
突然湊近的臉,無論看多少次,都是上蒼之手精心雕琢的樣子。
時歡又往裡縮了縮,聲音都是從被子裡傳出來的,帶著不好意思的羞赧,“天色、天色已晚,師兄快些回去吧……”說著,毯子下的腳,無意識得縮了縮。
顧辭沒動。也沒再巴拉她的腦袋,只柔聲問道,“真的不疼了?”
“不疼……”本來不疼的,可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會兒疼,很疼……其實也不是疼,就覺得胸臆間有什麼堵得慌,讓人覺得有些委屈。
“過來的時候。路上見賣糖葫蘆的老伯還剩兩根,想著讓他早些收攤,於是全買了。”顧辭從袖兜裡取出油紙包地好好的糖葫蘆,“嚐嚐?”
彼時,她哭著對自己展示怎麼看都看不出來的指甲蓋上的傷口時,就是癟著嘴說要吃糖葫蘆。
那段時間,他常常去街上給她買糖葫蘆,後來,那賣糖葫蘆的老伯直接在傅家門口蹲著……
往事已矣,這世間除了他自己再無人記得,可於薄毯裡怯生生露出來的眼睛亮亮的腦袋足以治癒一切的孤獨。原來,不管時光如何顛倒,終究還是那個愛吃糖葫蘆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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