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歡卻已經起身,眉眼淡淡的,那小廝卻平白無故得瞧著,瘮得慌。她攏了攏衣襟,聲線更淡,“無妨,走一遭吧……左右,也是最後一回了。”
她不是聖母心氾濫的無知姑娘,三夫人能掌老宅後院多年,如今拿不下一個小小姨娘?不過是珍惜自己的名聲便想著推到旁人身上罷了。
卻不知,誰都不是傻子。
原對三嬸的些許好感,此次之後卻也是沒有的了。
三房一脈,倒各個是人精。姨娘平日裡看著忍氣吞聲低調為人,此刻知曉自己女兒那張臉再無恢復的那天,竟是撒潑打滾棄了顏面也要阻止王家拒婚……
一路走到前院,老遠就聽到小廝所形容地嚎啕地哭聲,夾雜著不甚清晰的哽咽,“天爺呀!我那苦命的三姑娘喲!這剛從畫舫上出來,人還沒醒呢,你王家就這般作踐急急忙忙來退婚喲!”
“你瞎說什麼呢?!”這是王夫人的聲音,“三夫人……本夫人倒是第一回見識這時家姨娘是這般……沒上沒下的麼?”
“見笑……見笑了,實在是姨娘愛女心切。”這是三夫人,和之前相比,半分氣勢也無,“三姑娘如今生死未卜,姨娘心裡急,咱們也……體諒體諒?”
“體諒?”彷彿聽到了個好笑的笑話,王夫人恥笑一聲,“我王家雖不及時家高門大戶,但府中也是有幾位小妾的……妾者,立女也……說到底,不過就是個下人,平日裡端茶遞水、晨昏定省怠慢不得。什麼時候,做主子的,還要體諒下人的心情?”
“真真是……貽笑大方了!”
“王夫人……”
三夫人還要說什麼,就見姨娘又在地上滾了滾,抱著椅子腿不撒手,嚎地嘶聲力竭,“啊喲……我可憐的女兒喲!天爺呀!這還沒過門呢,王家的小妾都懷孕了喲!說出去是嫁過去做正經夫人的,要不知道的……指不定背後怎麼嚼舌根子喲……我可憐的女兒喲……”
……
“啪啪。”鼓掌聲起,裡頭的聲音驟停,紛紛朝外看來,就是嚎啕大哭的姨娘都住了嘴,只是抱著椅子腿的手還未撒開。
門檻之外的姑娘,一身素白裙衫,鵝黃色披風,襯地一張臉愈發嬌小又精緻。
看起來,粉雕玉琢的。
明明比裡面眾人年歲都小,但站在那裡譏誚看著的樣子,氣勢卻強。她拍了拍手,沒進來,只站在門口笑了笑,開口,“之前倒是不知……姨娘竟如此厲害。儼然讓人覺得,這三房當家作主的,便是您了……瞧著三嬸嬸倒是好說話……含煙,還不將人攙起來,傳出去……還像個什麼話?”
姨娘全身一縮,愈發地抱著椅子腿不肯撒手。
含煙哪裡由得她,姨娘抱著椅子,她便連人帶椅子一道兒給拖到了門口,靠著門檻一丟,拍了拍手,又站時歡身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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