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所有人都無法跨越的底線。觸及者,死。
時歡卻堅持,“我想看。”空氣裡,揮之不去的血腥味,不知道是對方的,還是己方的。她不願讓自己顯得格外接身事外,她同樣擔心顧辭自己有沒有受傷。
聲音很低,埋在他的胸前,聽起來悶悶的,“師兄……我想看。”她知他從不會拒絕自己的任何要求。
果然,話音剛落,顧辭重重嘆了口氣,雖諸多不願,卻還是鬆開了按著她頭的手,卻仍蒙著她的眼,只附耳低聲說道,“有些髒。若是受不了,就別看。”說著,悄悄擺了擺手,那群黑衣人盡數散去。
“好。”
光線暗沉,有雪花落在鼻尖上,沁涼入骨。披風的兜帽被顧辭輕輕戴上,隔絕了大部分的雪花。
饒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看到眼前景象時,時歡還是忍不住瞳孔顫了顫。
皚皚白雪地,凌亂不堪,有被鮮血融化露出黑色土地的,有白雪之上蜿蜒如崎嶇的血色小溪的……屍體東倒西歪,盡皆蒙著黑色蒙面巾。距離最近的那具屍體,脖子幾乎斷了一半……時歡面色一白,只覺得血腥氣撲面而來,幾乎讓她整個人都覺得眩暈。
眼睛再一次被蒙上,顧辭站在她身後,幾乎將她整個人擁進了懷裡,“別看了……何必折磨自己。”
何必折磨自己……
時歡微微低了頭,方才光線乍然進入黑暗的世界,她有些不適應,下意識偏了偏頭,就那一眼,她看到了片羽還未收拾好的表情……
幾乎是那一瞬間,她就想明白了所有的前因後果——片羽要穿白衣,不是為了走出她自己給自己畫的牢裡,而是為了在所有人面前,在那些並不知道“時歡”長什麼樣子的人面前,偽裝冒充一個“時歡”,吸引可能到來的明槍暗箭。
所以……顧辭才要全程將自己死死護在懷裡,半點臉都不露。
“顧辭……”她喚,連名帶姓的。聲音沉靜,帶著幾分如雪的冷意,她伸手,扒上顧辭的手掌,緩緩拉下,“他們的目標,是我,對嗎?”
“你一早就知道今日有人會來,對嗎?”她低著頭,沒有看任何人,只逼著自己將目光落在那具沒有蒙面的屍體上,那是祖父那輛馬車的車伕……當這一根弦突然搭上的瞬間,所有的一切就像是濃霧驅散豁然開朗。
顧辭站在時歡身後,手被她抓著,看不到她的表情,一時間也不知道這丫頭是什麼樣的情緒,只低聲應道,“是。”心卻提了起來。
沒有人說話。
所有人都沉默著,沉默著看著顧辭。
謝絳還沉浸在方才顧辭暴起殺人的一瞬間……他看著顧辭,看著顧辭手中那把摺扇,那摺扇自己用了四年,還取笑說是最適合顧辭的殺人利器……
如今看來,倒是一語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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