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能想見其中的景象:那是一片充斥著春天氣息的森林。也許,他要走入綠色的最深處,才能得見還在復原中的那位女神。
笑面人舉起雙手,靈質凝練成一雙幽暗的大手,緊緊抓住花狀的門環,將沉重的門開啟了。
門內景象出乎他的意料。
沒有鳥語花香,沒有森林,甚至幾乎看不到一株植物。
在他眼前的是一條破破爛爛的窮酸街道,地磚曾被馬車壓爛卻無人修復,小攤販和居民傾倒的汙水滲入地磚中,讓整條街道散發出一股臭味。
消防樓梯沿著漆黑的磚牆蜿蜒向上,密集的樓宇壓迫天空,蒸汽讓空氣溼漉漉的,在排水溝邊吃著發黴麵包的溼老鼠,擺放在街上的破爛沙發、空啤酒瓶。
眼前的景象是新約的貧民窟,下城區。
街道中軸朝著前方延伸出去,笑面人能在一片灰暗破敗中看到遠處一點雍容華貴的綠色,那綠色綿延迤邐,像是一隻尾羽華麗的孔雀,漫步下城區街道中央。
有此起彼伏的灰色,像是一群老鼠般在那那翠綠色身後跟隨著。
笑面人與比爾走近了,才看見那些灰色原來是下城區的居民們,他們穿著舊衣服,洗褪了色的裙子,有補丁的西裝,或者滿是油汙的毛線外套。他們中大多數都不是白色面板。
他們無不是彎著腰,或匍匐在地,用一雙雙手去撫摩一條在地上流淌的碧綠的“河流”。
那是一條長長的綠色裙襬,裙襬拖在了骯髒地面卻絲毫沒有沾染哪怕一點灰塵,一滴汙水……
沿著那沁人心脾的綠色,視線往前追去,就能看見她的背影——閃閃發光的綠色長裙下是婀娜挺拔的身段,金黃色的頭髮如飛瀑一樣,閃耀著金屬的光澤……
塔蘿女士,新約最大的慈善家之一,“下城區窮人們的朋友”。她正在她所帶來的“春天”中行走。
這位鉅富遺孀在下城區蓋了三所小學,兩所孤兒院,還有醫療站等等;她讓自己旗下產業只招收本地工人,並敦促周遭所有富豪朋友效仿,包括唐納德啤酒廠也是如此。
她去了紐蘭德爾很多窮人居住的地方,不過永遠都不會忘記新約下城區,每年聖誕都要出現一次,為很多人家帶來了禮物和祝福。
她是新約著名的大善人。
顯然,在這個並非實景的“秘庫”中,下城區的人們也是如此認為的。他們愛戴她,崇敬她,認為她是世上唯一一個沒有出賣良心的富人……
可是他們由於生活條件而決定的有限知識和眼界,沒能讓他們知道的是,同樣是這個女人,她在南方的種植產業還在剝削著勞工,她從思想到行動上都堅決維護現行的社會秩序,打心底裡認為下城區就應該是貧民窟,窮人應當是窮人,應該安分擔任好那個供她表達同情心和偉大人格的物件。
他們不知道她出入的酒會上,托拉斯透過各種積累和手段,斂聚了大量財富和生產資料,並以強大的力量制定社會規則,以少數人的利益盤剝大部分人,讓他們像是城市的老鼠般生活著……
他們不知道這些。在下城區黑色巷子中,窮人們低下頭,在黑鹿的牆繪下,紛紛去親吻她翠綠的裙襬。
此時的塔蘿顯得容光煥發,她營造的春天正在收集著人們的愛戴,讓她迅速恢復著力量。
巷子裡有巨大黑鹿從黑暗中探頭而出,盯視著闖入此處的笑面人和長島比爾。
享受眾人擁戴的女神微微轉過頭來,臉上籠罩著淡淡的神性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