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之中,滿地狼藉。
血腥味在剎那間四溢開來。
“大伯!”裴輕舟撿起靈雀劍,幾步奔向裴鈺,扶住他傾倒的身體,手忙腳亂地摸起鑰匙,解開他雙足的鐐銬,淚水模糊了雙眼,“大伯,你要撐住,我、我帶你回家。”
“......”裴鈺面色無悲,長舒了一口氣,艱難地靠著石壁坐下,拍了拍侄女的手背,“舟兒,好孩子,現在不是分心的時候。”
僅剩的黑衣殺手見教主落敗,哪裡有什麼鬥志,心知留下就是送死。
他慌張地在石壁上拍打,似乎在找暗門的機關,嘴裡不停地念叨著,“教主,這、這怎麼出去?”
“誰也......別想出去。”嘶啞的聲音陰惻惻地響起,不識公子本是無力地側躺在地上,任鮮血橫流,卻不知何時咬緊牙關盤坐起來,左手點住自身幾處穴關。
調息之下,右臂斷裂處的血流漸弱,不一會兒的工夫,竟如冰封一般。
不過,他沒有再自如活動的機會,只因青色劍鋒即刻橫在他的頸上。裴輕舟雙指撮劍,重重地點了幾下,又封住了他幾處定身的穴道,“你這秀山派的心法學得不錯。”
幾月前,不識公子以助歹人上位為條件,奪得了秀山派的獨門心法。正是這份調理內息的法門,讓他在眼下保住了自己的心脈,不至於因斷臂而昏死過去。
他不剩衝破受制穴道的餘力,僵著身子冷笑道:“裴宗主的一命,沒能換得我這一命。我真是替你惋惜。”
“你!”裴輕舟氣極,幾乎要立刻抹了這歹毒教主的脖子,握劍的手指緊了一緊,殺意升騰之時,卻沒繼續動作,剋制地閉了閉眼睛。
腦海中閃過一道勝雪的白衣,那衣上的淡淡藥香彷彿近在眼前,讓她發燙的血液平靜下來。
再睜眼,雙眸恢復一片正氣清明,“你無須激我,在我摸出真正的幕後黑手之前,無論如何都會留你性命,你且放心。”
不識公子目光一震,“我就是教主,還有什麼幕後黑手?”
裴輕舟冷眼道:“別慌。我有一堆的賬,等會兒跟你慢慢算。”
不識公子好似被戳中了要害,剛要多言,只見黑衣手下以頭搶地,哀聲呼道:“教主,這女俠不會殺你,你就把暗門開啟,放我一條性命,我我我出去搬救兵。”
“別給他磕頭了。”裴輕舟從地上摸了顆石子,凌空射出,點住那黑衣人穴道,搖頭道,“與其指望他開啟暗門,還不如指望老天爺給天頂戳個窟窿。”
交鋒數次,不識公子的心思,她太清楚不過。
先不說屬下的生命在他看來不過螻蟻,現在他受了重傷,石室裡的情況全由旁人掌控,開啟暗門對誰有利,那笨蛋下屬不去琢磨,他難道還不會動腦子嗎?
與其放跑了敵人,不如玉石俱焚。她估計,那瘋狂的教主應該抱著這個想法。
裴輕舟所料分毫不差,決計不能開啟暗門,正是不識公子的對策。
他不得不拖時間。這會兒性命雖然無虞,斷臂處的巨大痛楚卻是難消,只能一邊養精蓄銳,一邊試圖衝破受制穴道。
只不過,他自詡算無遺策,眼下心裡倒是生出些疑惑,自從跟裴輕舟等人打交道,為何總是在難以理解的東西上栽跟頭。
比如那個青城道觀的趙青松,本來那人的一切盡在掌握,不知為何最終放棄了逃遁的機會。再比如這個裴鈺......
因疼痛而流出的冷汗滑落至眼瞼,不識公子無法伸手拂去,便微微睜了刺痛的眼睛。映入瞳孔的,是那受盡折磨的裴家老大,面容上沒有任何面對即將死亡的恐懼,雜亂的鬍鬚間,反而揚起了一絲慰藉的笑容。
“裴宗主,你要知道,你喪命於此,素問藥宗就徹底消失於人世了。我是真的不明白,偌大的百年宗門,難道還不如你這個沒培養過感情的侄女重要?”
這話說的,像是他不曾對人下了死手似的。裴輕舟心有不忿,揚聲道:“素問藥宗隕滅,是你帶人屠殺所致,反倒怨起我大伯來,你莫不是臉皮厚得可以壘牆?”
不識公子“哦”了一聲,“如果非要論個禍害,我覺得非你莫屬。裴女俠,要不是你不肯透露宗門秘密,裴宗主也不會為救你而遭此死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