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冕裝作沒聽到再問一遍:“你說啥?”
“沒什麼了。”
“嘿嘿,不客氣。”
“你不是說你沒聽見嗎?”宇文丹青有些怒意。
吳冕笑了笑道:“真的不用,你看你不也教我游龍劍法嗎?”
宇文丹青沉默了半晌,像是想起很多舊事,抬頭看著天,吳冕在一旁啃著饅頭,靜靜等待。
“從我記事起,我和我的小娘就一直受嫡房的人欺負,我只能私底下偷偷叫她母親,父親是我們宇文世家的家主,但我從小就沒見過幾面,聽院裡嚼舌根的女使們說,我母親出身不好。”
宇文丹青表情痛苦,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情,面目猙獰,雙眼含淚。
“可是就是這麼安分守己的一對母子,在府裡卻要動輒受嫡房的欺辱打罵,我娘身體一直不好,可每次拳打腳踢之下都緊緊把我護在懷裡,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事後我常忍不住想要去報復,她都拉著我的手,哭勸我不要去。她什麼都沒有也無所謂,而我就是她的全部。從那時候起,我便發誓出人頭地。”宇文丹青忍不住落淚忿忿然道。
吳冕聽了心裡也不是滋味,嘆了口氣道:“我一直以為,豪門世家即便再尊卑有序,也不至於這樣折磨人。之前我想過,你不管家裡怎麼受欺負,那不也至少有家有爹孃嗎?不曾想……”
宇文丹青搖了搖頭道:“當我想著即便是庶出,也該有去私塾的權利,可不料仍是被那幫嫡房的拒之門外,我一時氣急,頂撞了幾句,卻連累得我母親在雨中罰跪了整整一夜,任我百般哀求也無用。”
說話間宇文丹青淚流滿面,五指緊握,手背上青筋縱橫,殺氣騰騰猶勝當日宗門選拔。
“待母親病好以後,我一怒之下來到三清山,既然學文出人頭地你不許,那我便發誓學成武藝,以一己之力守護母親,不再讓她受一點欺辱!”
吳冕聽見這話,拍了拍他肩膀,點點頭道:“行,好樣的,也不枉了我擔著風險讓你去殿試,我沒吃虧。”
宇文丹青默默落淚,眺望東邊,那裡是宇文世家宅府的方向。
他微微出神,嘴裡喃喃道:“母親,您再忍忍,兒子很快就回家了,等我回來。”
又安靜地坐了半晌,起身擦乾眼淚對吳冕說:“來吧,劍招你也會了,練練,我給你喂招。”
游龍劍招精妙絕倫,兩人在這漫山黃葉之間鷂起鵠落,就像兩位山中仙人,以武會友。
張宗舟剛才在角落偷偷聽見兩人對話,也是心酸得偷偷掬了把淚,隨後看見兩人互相喂招切磋,相互砥礪劍道,忍不住又滿是欣慰。
江湖易變,世間易變,惟情不變,惟心不移。看著自己兩位俗家弟子人品端方,極重情義,饒是讓在山上看了一輩子春與秋的張宗舟,不免老懷甚慰。
吳冕從樹杈上俯衝而下,拿著樹枝對著宇文丹青橫掃了一式,被宇文丹青格擋後竟能不落地,就在空中向前旋轉出招,這一招使宇文丹青瞪大了眼睛,被吳冕一招逼退。
張宗舟“咦”了一聲,瞬間來到兩人面前,看著吳冕問道:“你剛才這一劍之後的旋轉出劍跟誰學的?這不是劍招定式,這是一種變招。”
吳冕愣了一下,道:“師父,我不是和你說過我常能夢見我家發生慘案的那晚嗎?這一招就是那個當初救走我的那個陌生男人殺穿包圍的時候使出來的。”
張宗舟捻著鬍子沉思道:“陌生男人,莫非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