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冕拉著少女並不往鏢局深處躲藏,而是尋著記憶中後廚小門的方向奮力前衝。
他一邊跑一邊心裡瘋狂計劃,仗著對梁州的熟悉,記憶中那些旮旯巷弄城門此時一一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適才聽那個謝鎮說過,刑部銅章來了以後,接下來便是巡城的騎兵,所以他必須得拼盡一口氣趕在巡城騎兵包圍以前就得逃出去。
往日裡吳冕見過不少這種披甲巡城精騎,個個快馬彎刀悍勇肅殺,要是在後廚門口被趕來的巡騎堵上,絕無生還的可能。
身後的少女眼神呆滯,被吳冕拉著跑過過廊的一處臺階一腳踩空,摔倒在地之後手足無措,也不喊疼,只是呆呆地坐著落淚。
吳冕見狀嘆息一聲,走過去把她背起繼續趕路,這與初見她時那副無憂無慮待字閨中的模樣天壤之別。
大悲無聲。
少女在父親的呵護寵溺下長大,家逢鉅變,眼睜睜看著往日裡慈愛並被她視為依靠的父親慷慨赴死,為人兒女卻無能為力,常人經受此難大概也是這種反應吧。
吳冕晃了晃腦袋,制止了自己再去回憶起當年那樁往事,咬緊牙關繼續奔著後廚小門跑去。
到了後廚小院,吳冕先伸頭往裡張望了一眼,其餘挑水的僕役要麼是未曾回來,要麼已經在後頭被趕上的刑部銅章殺了。
只見內廚仍是吵嚷不堪,院子裡卻只有酒後靠坐在椅背打盹的肥胖馮管事,後廚小門依舊開著。
吳冕揹著少女躡手躡腳地從他身旁經過,配合他的鼾聲挪動腳步,生怕把他吵醒,一個臨時招來的短工,光天化日在府宅裡頭大變活人,現下情況緊急解釋不清,若被他發現糾纏住可就誰都逃不了了。
吳冕快要走出後廚小門的時候,回頭瞥見馮管事肥胖油膩的腰間掛著一個鼓鼓的綢緞錢囊,想起剛才來討活的時候馮管事滿是鄙夷的眼神和言語,氣不打一處來。
吳冕此刻又是一番天人交戰,這次帶著這少女一起逃命,梁州城是萬萬待不下去了,不搞點盤纏光靠自己積攢的那些銅錢又能逃出去幾天?
吳冕想到這又折回來,屏住呼吸緩緩地解開錢囊與腰帶間的束縛,就在吳冕緊皺著眉頭將要成功的時候,內廚裡面有個僕役大聲喊了一聲:“馮管事!”
本來就是一路奔逃到此間,懸著的心就沒一刻放下,又折回頭小心翼翼偷錢囊,心都被提到嗓子眼兒,被僕役喊了這一嗓子,嚇得吳冕差點魂都出了竅!
此時再怎麼哆哆嗦嗦都沒用了,裡頭那位叫不應眼前這頭肥豬,勢必走出來看看,發現自己又偷錢又偷人,偷的還是他們府上的小姐,到時候就萬事皆休了。
事已至此,吳冕把心一沉,握住錢囊的手用力往下那麼一扯。
馮管事被吳冕扯得迷迷糊糊地半睜開胖嘟嘟的豬眼,只見吳冕揚起一個和煦笑臉,揹著一位少女落荒而逃。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只聽後面僕役喊道:“進賊啦!抓賊!”
吳冕一出小門巷弄,尚未見騎兵封堵,心中一喜。
小巷攏音,仍是能遠遠聽見有馬蹄鐵甲的鏗鏘之聲已到不遠處,心又是一沉,當下心中思量著方向,揹著少女拔腿就跑。
金門鏢局離西城門最近,但吳冕壓根就沒想過往西城門走,板上釘釘要被截住,再怎麼慌不擇路也不能走西城門。
現在離城門關閉還有很長時間,但是料想金門鏢局涉及前朝餘孽,這是類似謀逆的大罪,提前關城門也是板上釘釘,要是城門關閉之前逃不出去,與死何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