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州是兩淮道也是王朝東部最大的城池,一條順義大街貫通南北,剛好隔開了東西兩市,每月的初一都是東市的趕集日,西市則是每月十五,這兩天是梁州城最熱鬧的日子。
本地商販在東西兩市和順義大街皆可做營生,外地的行商只能在東西兩市聚集,他們就得在初一十五這兩天四更以前早早趕到城門口外,城門開啟後交了路引還有租子錢才可進城。
東西市的攤位從無固定,來得越早就越有機會搶到好位置,許多行商趕路風塵僕僕,為了攤位寧願來早一兩晚在城外露宿,有道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今天東市趕集,每月就這麼兩天能多見外地的新鮮玩意,本就寬敞熱鬧的順義大街更是摩肩接踵,喧鬧非凡。
剛才路過永和巷的兩男一女,拐出幾條巷弄,此時正來到順義大街上。
居中那個俊逸公子看了眼街上永安酒家的大門楹聯,手裡摺扇瀟灑一開,轉頭對身邊兩位同伴笑道:“晉凡兄,李妹妹,這永安酒家,是梁州三大客棧之一,二位可看出這副門聯裡面的玄機?”
趙晉凡抬頭看了一眼,順著左右門聯念道:“天涯眷屬成雙棲,四海黎民豐衣足。謝兄,這對子初看問題不大,的確該是三大客棧的氣魄,但我細細一琢磨,又感覺缺了什麼,但是到底是缺了什麼,這我可一下子說不上來了。師妹,你看出來了嗎?”
三人中性情最是活潑跳脫的李冬漁上前一步,雙手環胸,懷中青鞘長劍與一身素潔白衣的曼妙身姿渾然天成,饒是平時喜愛留連煙花之地的謝公子也不禁為之心神一蕩。
只見她歪著腦袋,看著對聯略一思忖,恍然大悟道:“謝公子,師兄,這副對聯的確古怪,我可是看出來了,這上下聯各缺一字,我推測應是天涯眷屬成雙棲宿,四海黎民豐衣足食,因為……是因為……”
李冬漁本想把自己為何填這兩個字解釋一二,猛然想起心儀的謝公子就在眼前,那個字眼由她提起甚為不妥,頓時雙頰通紅,不知所措。
趙晉凡一臉茫然,追問道:“師妹,是何緣故,你怎麼不說了?”
旁邊謝鎮到底是心思玲瓏,扇子輕輕往左手一收,善解人意道:“李妹妹果真是冰雪聰明,門上對聯恰是分別缺了宿和食字,這是客棧掌櫃含蓄提醒過往路人,缺宿少食請入此門。雖也稱不上多精妙工整,卻也引得過往文人墨客相顧一笑,也算是梁州一景。咱們正好路過歇歇腳,稍後便在這順義大街採買壽禮,二位以為如何?”
趙晉凡雙手抱拳,欣然應允道:“謝兄一路結伴行來對在下和師妹多有照顧,剛才聽君一番介紹更是醍醐灌頂,在下受教了,但憑謝兄安排。”
謝鎮燦然一笑:“晉凡兄客氣了,那咱們先稍作歇息,今晚藉著鏢局祝壽的好酒,定要和你浮一大白!”
說罷三人走進客棧。
永安酒家一共三層,取以回字形建造,中間鏤空三層貫通,一樓是茶館,二樓飲宴,三樓住宿,視野極好,能眺望梁州四處城門樓甚至那條包括越王府和兩淮道主要官署在內的端陽大街。
此刻正有一位說書先生在一樓臺上一手持酒壺,一手持酒杯,搖頭晃腦,看著滿場焦急等待的客人喜不自勝,一口烈酒嚥下,娓娓道來。
謝鎮領著趙晉凡和李冬漁走向就近臺上的桌子,剛準備落座,二樓迴廊一位站著聽書的年輕劍客便對他們喊道:“謝公子好興致,可否上樓一敘?”
謝鎮聽罷眼珠一轉,對趙晉凡二人抱拳致歉,獨自上樓。
趙晉凡見謝鎮走遠,壓低了聲音問道:“師妹,其實這跟謝公子才認識幾天,就帶著他一起去面見周總鏢頭,我總覺得有些不妥。”
李冬漁撇了撇嘴,聽著說書先生妙趣橫生地講述當年武林一樁趣事,心不在焉道:“師兄瞎擔心啥呀,剛才你不也正感謝人家謝公子的照顧嗎?咱臨行前師父可說了,要與人為善,施恩勿念,受恩勿忘。”
趙晉凡聽罷無言以對,或許也是自己多心,當下再無計較。
永安酒家二樓的大片區域都已被清空,隔間裡烏泱泱坐著三十餘位劍客,個個一身素色勁裝,左胸口均有一枚小巧精緻的銅領章,手提清一色的制式長劍。
忽見謝鎮走入,紛紛起身抱拳行禮。
謝鎮隨意揮了揮手中摺扇示意他們坐下,環視一週。
他神情一改剛才與趙李二人同行時的人畜無害,壓低了聲音道:“聽好了,稍後我進金門鏢局,你們在此地守候。我一得手,即有號炮為信,屆時全體行動。都給我打起精神來,這事幹漂亮了,人人都有賞,誰敢壞了我的好事,自己摘了領章來謝罪。”
眾人聽罷,再次起身抱拳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