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已全黑,但茫茫白雪映得夜幕下朦朧灰白一片,倒也不愁眼前一抹黑,然而,也有麻煩之處,不管是溝壑,還是荊棘,全都被一片白色覆蓋住,走在這樣的夜路上,別說人了,馬也一樣小心膽怯,速度肯定是快不了。
好在雪下得小了,稀稀拉拉,影響不了視野,白天怒吼的北風也已經沒了勁,就像一頭狂暴的巨獸,嘶聲裂肺的折騰了一整天,這會兒,嘶啞了聲音,氣勢明顯不足,匍匐在雪林深處嗚咽。
可就算是沒音量減弱,但對於初到此處又行進在夜色中的人來說,還是不由得要打幾個哆嗦。
沈良和林氏坐在一輛車上,兩人一直在說話,沈良對妻子好,不僅僅表現在家裡大大小小的事都由著林氏作主,他還不介意與林氏談論公事。
沈清蘭也想湊過去聽一聽兩人的談話,又不想表現得太不沉穩,反而讓父母分心,只好坐在車裡胡思亂想,想來想去,無非就是父親的新差事和衛長鈞此刻的安危。
夜裡景色單一,又不辨時辰,除了耳邊不斷的風聲和車輪碾雪聲,整個世界都沉寂得讓人心中不安。
不知過了多久,沈清蘭實在忍不住了,撩起簾子往外看,恰好車隊拐彎,沈清蘭的馬車處於中間,看到薛揚騎馬當先,領著幾個士兵開路,馬車兩側也間隔著有士兵護衛,她想到這麼多人都是衛長鈞特意安排來的,煩躁不安的心悄悄安穩不少。
“小姐,仔細吹風。”碧玉將她拉進來,放了簾子。
沈清蘭苦笑,“我看看外邊,想找薛揚問問的,奈何他離得太遠。”
碧玉一聽,也探出小腦袋瞧了一眼,確實太遠,要是喊的話,必定驚動前車裡的沈良和林氏,只得作罷,忽見離車不遠跟著個年輕的護衛,猶豫一番,鼓起勇氣招呼,“小兄弟,現在到哪裡了?離州府還有多遠?”
冷不防這沉寂的夜裡出現個女聲喊他,護衛愣了愣,才有些不好意思的靠近兩步,規規矩矩的回答,“還有四十里地,要是沒有意外,約莫明天辰時能趕到。”
碧玉謝過,想了想,覺得這護衛老實得很,好說話,索性多問他幾句,“北邊跟西羌打仗,是怎麼回事?”
護衛抿了下嘴,臉色明顯沉了下來,帶著幾分憤怒和輕蔑,“這個冬天,他們好幾次入境侵犯百姓了,大大小小打了好幾次了。”
“因為今冬大雪,他們沒吃沒喝的嗎?”
“唔,是有這個原因,他們遊牧為生,野蠻無義,沒吃的了就又偷又搶,還神出鬼沒,拿了就跑,咱們防線有限,哪裡攔得住?”
碧玉憤憤,“確實可惡!我聽說當年,開國郡侯都把他們打到雪山以外去了,他們如喪家之犬投降,指天為誓不再侵擾。”
沈清蘭在車裡坐著,聽他們倆對話,這些事她都知道,沒有太多興趣,她想知道的是眼下的戰況,又不便開口,只能耐著性子聽。
護衛答,“是的,當年投降之後,開國郡侯就率兵離開了,閔將軍接替,在此駐兵數年,也是安安穩穩的,但前兩年,閔將軍也回京了,那些西羌蠻子膽子又開始肥了,先是時不時以商販百姓的身份潛入城來偷搶,後來越發的囂張,竟然公然侵城宣戰。”
“宜威將軍不是調過來了嗎?”碧玉詫異,又一臉認真的補充,“我記得去年年中就過來了,難道還鎮不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