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紋帕動了動,掖在鼻翅上,容長的一張臉因而只露出一雙烏淺的小山眉,還有一雙滴溜溜轉的清水眼。
眼波轉到沈南寶臉上,帕上的銀線就著日光一曬,從眼底一溜而過窅窅的芒,聲兒卻是如方才那般清脆的、爽朗的,“這是郡王府的二姑娘罷。”
沈南寶屈了膝,“鄭二姑娘。”
鄭書昭一邊眉毛抬了抬,驚疑了聲,“怪哉,我記著咱們沒見過,你怎曉得是我?”
說著,她忽而笑眯了眼,從那一線光裡流露一點溫情的況味,“想是顏暮告訴你的罷,我都叫了讓他不要告訴你,要他等著哪日我登門拜訪,再好好讓他向你引薦,同你認識認識,沒想他竟這麼管不住嘴。”
‘顏暮’二字,跟針一樣刺進沈南寶的腦仁,讓她不可抑制地僵澀了身。
她看不見自己的臉色,想不出是不是慘白的一團。
但她知道她的心在翻湧,腦海也在翻湧,不斷地翻湧著鄭書昭方才的話,或者說,那兩個字。
鄭書昭卻跟沒看見似的,白膩的一雙手蛇一樣的纏上她的胳膊,臉上新搽的脂粉香就這麼兜頭蓋臉的,撲了沈南寶個滿當。
“既他跟你說了,那我也不虛那些個口舌了,不過只有一天,日後總要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你叫我鄭二姑娘太生分了,便如顏暮般叫我秀君罷。”
沈南寶聽著她笑,只覺得嘴角有些牽不住了。
還是桉小娘子拽開了鄭書昭攀在沈南寶胳膊上的手,嗤嗤道:“鄭二姑娘,你這話我聽著倒積糊了,你既要登門同寶妹妹好生認識,這臨了來珍寶閣做什麼?你難道不曉得這珍寶閣是寶妹妹開設的?”
鄭書昭濃濃堆砌的笑意凍在了嘴畔,聲音卻還是那樣的和軟遲慢。
“瞧你這話說得……我今兒本是出來隨意走走的,不料走到了這兒,想著不進來,若叫有心人碎嘴子出去,不曉得要鬧什麼齟齬呢,便進了來。何況我聽說寶妹妹身子近來欠恙,還以為瞧不見呢。”
桉小娘子嘴扯了扯,仍是一聲嗤,“你耳報神倒厲害。”
桉小娘子說話不客氣,但到底是平章知事的嫡女,不容易得罪,鄭書昭便抿了抿嘴,不搭她的碴,反而望向沈南寶。
“寶妹妹這病可好些了?”
沈南寶垂眼說好些了,“多謝鄭二姑娘的關心。”
她的睫毛濃長,垂下來,落在臉頰上能蓋出一大片的陰翳,以至於鄭書昭瞧不清她的神色,只能舒了一口氣。
“好了便好,這樣顏暮也不至於同我遊玩時,盡擔心著你了,”又拍了下她的手,打趣道:“瞧你還叫我鄭二姑娘,聽著多生分吶。”
桉小娘子慣聽不得這種牽搭話,剛要啐呢,便逢上沈南寶示意來的一記眼神,因而按捺住了,直拿起茶床上的蒲扇呼啦啦地扇。
沈南寶這才轉過眼,朝鄭書昭道:“昭姐姐。”
也沒叫她秀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