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再說了些什麼,她也不知道了,只知道打發了人下去,在那片方寸之地裡站不是,坐也不是。
最後草草披上件斗篷,去了九門橋。
桉小娘子正在那兒指派著下人們這裡放長凳、那裡置圈椅,見到她來,因攀膊兒而展露的潔白細腕兒利落一招,就把她招到了圈椅上坐。
“你喝口茶,等會兒子細瞧瞧哪裡不周章,儘管著指派!”
其實哪有她說得那麼謙遜,桉小娘子眼瞧著是個粗人,但哪兒哪兒都透出心細。
譬如這地兒砌得不平整,那便叫人重新打磨,勢必要四平八穩,這樣客官臨了,要一盞茶坐下啜飲時,也不必灑了一身。
還有東邊牆沿上,那裡因著日照久曬,有了些些裂紋,問了工匠,雖能粉飾一番,但不日還是得死灰復燃。
桉小娘子便作罷,叫人在榫子上鑿了釘子,將一把瑤琴掛在了上頭,正正橫在了那束天光下。
遠遠看去,倒有一種出淤泥而不染的精雅況味。
沈南寶端端坐在一壁兒,手上是才沏好的茶,茶裡映著她迷離深然的眼。
風月見著,忍不住問:“姐兒,您緊顧著這把瑤琴作什麼?”
沈南寶沒搭喳兒,視線凝在那點,耳畔是竹簾被風吹動,敲撞著抱柱的一聲又一聲,那些細碎的飛塵便在那叢光瀑裡,漸漸的、漸漸的,急促翻飛起來,落在琴絃上,撥出錚然的一聲。
恍惚間,她又回到了前世,她站在陳方彥的跟前,在他厭煩的目光中,翼翼道:“我才學會了一首曲,您要聽麼?”
陳方彥當時是怎樣的神情,她記不得了,她只記得自己咚咚作跳的心,還有那撥動琴絃時滑膩膩的手。
她甚至都沒去注意自己當時彈錯了音調。
但應該是彈錯了。
因為她清楚的記得,她彈完這首曲子後,陳方彥凜起的眉,還有他曼應的一聲,“不及芸孃的琵琶。”
她不知道當時自己是怎樣的神情,但一定精彩極了罷。
就跟她當時的內心,那震驚、那嫉妒、那絕望,就跟大雜燴,一齊倒進了鍋裡翻炒,翻炒出雜陳五味。
沈南寶想得深然,不妨從旁躥出來一人,握住她的皓腕猛地一扯,扯得茶盞一傾,湯湯水水全灑在了她身上。
沈南寶都來不及駭然,就聽到熟悉的聲調,尖銳的、淒厲的叫喊,“你竟然在這處!你這個天殺的倒灶玩意,你怎麼好意思還待在這處!”
沈南寶望過去,怔了怔,“容小娘……”
若有所覺的,沈南寶垂下眸,看向容氏的肚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