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始料未及,只瞧著那架在火上烹的鍋栽在混了泥的雪地裡。
冷熱碰撞,夾纏著飯香的濃霧一股腦衝上了所有人的天靈蓋。
沈南寶心道不好。
果然,下一瞬,方才還井然有序的眾人瘋狗似的衝上來,也不顧是不是含著泥,抓起地上的粥便往嘴裡塞。
都是餓遭了的人,都懂糧食的可貴。
上一次,大鍋裡煮著粥,挨點光景到底都能果腹一下,這會兒,灑在了地兒上,你不爭不搶,那就沒你的份兒。
所以即便晃人眼的刀子就在跟前,卻也再嚇唬不了人了。
罪魁禍首還在沾沾自喜。
風月又氣又心疼,“你這個黑心肝的!這可是糧食!你沒看到那麼多人都餓著肚兒麼!”
眯縫眼道:“看到了,所以你們把你們藏著的糧食拿出來啊!”
兩人的爭執還在繼續,吵得沈南寶心煩意亂。
她看著面前失控的人群,當即便叫身邊班直將眯縫眼抓了起來。
眯縫眼上一剎還在沾沾自喜,這一霎像豬崽子被人架起,心瞬間慌了。
“夫,夫人你這是做什麼!”
沈南寶冷眼看他,“你蓄意挑撥民怒,方才又害了糧食,你說我該不該抓你?”
“你又不是官,你憑什麼抓人!”
眯縫眼邊說邊扎掙起來,見無果便大喊大叫道:“光天化日!草菅人命啊!”
沈南寶操起一邊的布條就塞進了他嘴裡。
那布條是平時用來抹汙的,鍋底、桌面,哪兒哪兒髒便抹哪兒,所以,布條一湊上眯縫眼的嘴,眯縫眼的臉色一霎就青了,眼珠子都有隱隱往上翻的趨勢。
“誒誒,哪有你這樣!”
人群又有一人發話了。
沈南寶冷笑著看他,“楚老闆你認識?”
說話那人是楚赭,同沈南寶一樣是經營米鋪的商人。
其實這眯縫眼挑事的時候,沈南寶隱隱便覺察有些不對了,畢竟雖說自個兒這粥一日比一日稀,但大家都是捱過餓的人,誰不曉得糧食的可貴?即便刁難也做不出掀鍋糟蹋糧食。
能糟蹋糧食的……
沈南寶視線釘在楚赭身上。
後者被她盯得心頭髮怵,特別是她跟前那操著水火棍的衙役以及大馬金刀的班直,就跟列無常二爺,稍有不慎便是攝魂拿魄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