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寶不搭這碴兒,她知道永福帝姬都明白,她也知道永福帝姬不過是要個口子,把心裡那些怨氣都發洩出去了。
果然,那壁廂永福帝姬撂下這話,又兀自自開了口,“其實你當時說得很對,我做這麼些,就是想要嬢嬢以我為榮,也希冀著她能因此另眼相看我。”
永福帝姬驀地一哂,“是我多想了。她眼裡沒我,也沒二哥哥,更沒盛家。”
沈南寶道:“想通了便好。”
“可是為什麼呢?”
永福帝姬捺著唇,手指抹過眼梢,將那裡擦得紅紅的一片,“她為什麼一點都不在乎我呢?從小到大,就是我生病,她都那麼吝嗇的,一丁點溫情都不肯給我,即便騙騙我也好,這樣我心裡也能好受一點,這樣也能支撐我自欺欺人。”
沈南寶看著她,慢慢的同前世的自己相重合了。
那時候自己也問,為什麼呢?為什麼爹爹那麼吝嗇,連一點父愛都不給自己。
一遍又一遍的質問,就像一根鞭子,反覆笞打在自己的心上,最後傷痕累累,心卻沒如死灰。
但,對比她,自個兒是幸運的,畢竟沈蒔不是她的親生父親,聖人卻是永福帝姬的親生母親。
也就是這時,有宮人捧著黑漆托盤站在了廊下,“尚衣局的衣裳送來了,說是請帝姬您過目,看有沒有那裡不滿的地兒。”
這話勾起了永福帝姬的怒氣,抄起手邊的胭脂水盒就滴溜溜擲了出去,“滾!沒眼力勁的狗東西!沒看見我正同永樂帝姬說話麼!由得你們在這裡打擾!”
怒吼聲震動了廊下一干宮女,她們紛紛匍匐在地,叩首求饒。
一聲又一聲,鐃鈸似的響在永福帝姬耳邊,氣得她渾身發抖,嗓音卻更狠厲了,“一群吃乾飯的傢伙,鎮日除了求饒還能作什麼……”
話沒說完,外頭響起了一道低沉的、沒有一絲溫度的喉嚨,“你們都退下罷。”
那些宮人如蒙大赦,把頭往地上砸得賊響亮,以摧枯拉朽之勢起了身,沿著廊道退了下去了。
一時間萬籟俱寂,又只剩下風雪拍戶的聲了。
而屋子裡方才還氣焰囂張的永福帝姬,此刻卻只剩下白得發涼的一張臉。
沈南寶坐在杌子上,眼睜睜看著簾子挑起,露出聖人那張莊嚴的臉。
“嬢嬢金安。”
聖人瞧了一眼沈南寶,嘴角提拎起來一點,“倒少見得永樂你出來。”
沈南寶仍是屈著膝,“我怕冷,本不願得出來,但聽永福姐姐難受,想了想還是出了來,雖然我做不了什麼,但至少陪著永福姐姐同她說會兒話也是好的。”
大抵是沒料沈南寶這麼開門見山,永福帝姬和聖人俱是身形一怔。
聖人側過首,看向一張臉慘白的永福帝姬,臉上驀地罩上一層陰影,“陪也陪過了,永便自行回宮準備自個兒出嫁的事宜罷,我來時瞧見尚衣局的人也將你的婚服送了過去,你不在,他們也不曉得那婚服得不得你的心意。”
沈南寶也不願同聖人多交談。
於她來說,聖人心機深沉,指不定說著說著就進了她套中去,遂聖人這麼話著,沈南寶順勢屈了屈膝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