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寶太明白聖人這麼一招是為了什麼,不過是為了掰掉自己僅剩的兩個心腹。
要是真如聖人所想,自己成了那個無腳蟹,恁是有通天的本領,也掰不開鑷子了!
沈南寶越想越直挺的腰。
聖人呢,的確如沈南寶所想,在那一瞬猶豫了。
但也只是一瞬,聖人便冷嗤嗤抬起了臉,“你說得沒錯,斷然沒有永福昏睡不醒,你還安生生站在這兒的道理。”
說著,一眼睇向一壁廂的琴宮令,“秦嬤嬤,聽到了麼?給我揸住她!她蓄意殘害親姊妹,把她扽進鳳陽宮,好生看管,不許她出門一步!”
至於風月和綠葵,當然是進皇城司的結局。
事情斗轉直下,簡直沈南寶都有些猝不及防,但猝不及防歸猝不及防,該辯的理還是得辯。
“嬢嬢就這麼一口咬定是我做的?僅僅是因著永福姐姐去了我宮裡,要是開封府也這麼斷案,京畿這片天不曉得飄了多少的冤魂!更且,嬢嬢要是覺得真是我做的,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斷沒有單把我禁閉這麼一說。不然這話傳出去,豈不是掃了皇家慣來鐵面無私的稱號?”
聖人在宮裡侵淫了積年,她早就被大大小小的暗算捶打成鋼鐵一樣的心腸,遭遇任何事都能維持理智的頭腦。
沈南寶聰明歸聰明,但說到底不過是些爭斤掰兩的花架子,而且也太優柔,太寡斷,總是在情上面兜兜轉轉找尋緣由。
也因而聖人並不吃她這麼一套,“正是顧慮著皇家顏面,我這才叫琴宮令只扽了風月她們,偏生你不領情非得要往這槍口上撞……非要讓所有人,讓官家曉得這是你做的……前陣子你爹爹才因為你的事輾轉反側,憂慮良多,難道你現在還要你爹爹因為你的事,氣得吐血麼?!”
簡單的幾句話,便解釋了被沈南寶挑起的疑惑,甚至不僅自己塑造了個深明大義,慈母心腸的聖人形象,還道出了沈南寶的不懂事。
沈南寶聽著,臉上的神情卻愈發壅塞了,“嬢嬢,從頭至尾,我都沒說這事是我做的,我只是想要查清這件事,而嬢嬢您呢?恨不得立刻給我扣上這麼拆濫汙的名頭,還非得要把我宮女打入皇城司,叫我宮女即刻死了,來個死無對證麼?”
“混賬!”
一聲怒斥從門外傳來。
沈南寶轉過頭,就看到日光下那一線線的光裡,昏睡的金塵劇烈浮動起來,紅底淡黃的團龍朝服躍進眼,是官家進了來。
沈南寶一驚,伏惟道:“爹爹萬安。”
伴著這話,一陣涼風掠過耳畔,餘光裡那金繡的團龍紋水似的淌了過去。
沈南寶不由悄悄抬起眼,覷向前方。
這時倚在榻上的聖人也費勁地支起身,“官家……”
官家卻按住了聖人的動作,“我都聽說了,你方才都差點厥過去,便免這些禮罷。”
這態度,一冷一熱,反差得,就是沈南寶向來輕淡如水的臉都變了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