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落,方才退下去的風月捧了青花蓮子碗過來,“帝姬喝口湯罷。”
害怕沈南寶說不喝,風月兀自自提拎起勺翻江倒海似的舀起湯,因這舉動,一蓬蓬的油香撲了出來。
風月在這香霧裡,陶醉地閉上了眼,“帝姬,您聞,是不是香得很。”
沈南寶被她這樣逗笑了,順勢喝了幾口,又同他們說了會兒子話,便道乏了,遣了她們下去。
風月道好,揀了碗同綠葵一道退了出去,復行到遊廊上,才大嘆一聲,“可算是吃了!我方才還怕帝姬不吃呢,但幸好是吃了,我就說嘛,天大地大沒什麼是吃東西解決不了的,譬如帝姬睡不著這事,只要一吃,這肚裡暖和,心頭也暖和,那睏意不就來了麼!”
綠葵納罕地揚了眉,“你以為是帝姬同你一樣啊,吃好就能高興,就來睏意了?”
說著,一手拽過風月託著的青花蓮子碗,“我是往這湯里加了安神的藥,帝姬才那麼快來的睡意。”
不出所料,風月瞪圓了眼睛,瞠目結舌道:“這……這,姑姑,你就不怕被人逮著了說你吶?”
綠葵臉上漾出了點冷冷的笑,“他們才這般陷害了指揮使,又把方官攫了出去,要是再動作,別說帝姬到時會不會反抗,便是他們也不怕引起官家的疑心?”
急促的風在廊下回旋,綠葵這話也彷彿被風捎搭出徹骨的寒意了。
風月忍不住一個激靈,“姑姑,您這樣嚇到我了。”
綠葵卻瞟了一眼她,拿食指戳了戳她的腦門,“還嚇到你,你跟著帝姬這麼久了,不吃一塹長一智也就罷了,反倒越活越回去了!怎麼著,真真就我方才說的那樣,一徑的擺爛,要是出了事就婧等著帝姬救你唄?”
“姑姑,瞧你這話說得……”風月漲紅了臉,囁囁著,“我這不是……”
綠葵卻不聽她話了,將碗遞了回去,“自個兒好好想想罷,我且得要去拿了安息香給帝姬點上,她好不容易才睡著,定定得要睡久點才好。”
沈南寶這一覺如綠葵的意,睡得久,不止久還沉,卻不安穩,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
一會兒夢見聖人和永福帝姬,一會兒又夢見蕭逸宸。
夢見他質問自己為什麼要答應和盛家姻親,又夢見他娶了別人,那隻對自己的笑也對向了別人,還有那香,說了只為她燻,只給她一人聞的,他卻給了別人聞……
沈南寶想勸說自己,這是自己挑選的路,走得再跌跌撞撞,辛酸激盪,那也不能回頭。
可是,可是在這逼仄的空氣裡,所有的事物都黑壓壓的,擠得那麼的近,叫她氣都透不過來。
當然,還有他,他明明衝旁人笑得那麼和煦,為什麼轉頭看向自己的眼卻那麼的涼薄。
她忍不住了,她上前抓住了他。
這一抓,抓得實實在在,穩穩當當,跟兜頭一棒敲醒了沈南寶。
沈南寶感受著掌心裡涼陰陰的觸感,緩緩抬起頭,看向面前的人影兒。
黑洞洞的屋子裡,伸手不見五指,她看不清那人的臉,她只能估忖著,翼翼地問:“姑姑?”
影兒動了動,伴著譁然鼓進來的風,吹散了月上的雲翳,也洩進來了一室銀輝,照亮了他的真面目。
沈南寶心口一窒,“蕭逸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