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書昭身子一僵。
沈南寶則歪了頭,越過鄭書昭眺了過去。
月洞門,光影錯彩的那個地境裡,踅出一頎長身量的人兒,錯開斜剌的扶蘇,那張臉沐浴在光下愈發顯得精瓷,行走的風致也愈發的澄懷通脫。
鄭書昭卻看得色變,臉上的笑也不支撐了,扯了扯,比哭難看,“顏暮,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正望沈南寶的蕭逸宸瞟了一眼她,很快的,又轉回了視線,“鄭二姑娘還是叫我指揮使得好。”
他說這話時,臉上帶著笑,但一雙眼是死的,就著光,冷冷的,像刀子一般割痛了鄭書昭的眼睛。
“顏……暮。”
她喃喃著,在那個遲遲的剎那裡,她恍惚是明白了什麼,眉擰了起來,大聲唾罵,“原來你不是真心的要同我在一起,你就是想借由我,讓我爹爹替你在官家跟前說好話!”
他沒應聲,但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鄭書昭看著,只覺得五臟六腑都縮成了一團。
當初,當初要不是他那句‘抬頭不見低頭見,遲早要嫁人’的話。
她會那麼自以為他會娶她麼?
她會那麼執拗的、一意孤行的求爹爹幫他麼?
而今呢,爹爹幫他了,那麼費盡心力,不惜叫官家存疑他,結果卻換來這麼個冷臉子。
鄭書昭氣不過,想不周章,切齒道:“我爹爹到底幫了你,替你說了好話,解了你的困境,你這樣,簡直太翻臉無情了!你對得起我麼?”
她這麼一番話,不明悉內情的,還真以為他是那個薄情寡義的負心漢。
但她比誰都清楚,她當初能同他走得近,不過是瞧中了他的臉皮兒,也更甚聽得旁人說他是個難馴的玩意,所以她才起了獵豹的心態罷了。
至於感情,沒有。
但不管怎麼說,到底他利用了她,使了不光彩的手段,也因而蒙受了好處,遂蕭逸宸眉心一顰蹙後,很快的鬆了開,正正望住了她。
“鄭二姑娘,你爹爹幫了我,我自會銘記在心,日後若有相幫的,我定定會竭盡全力的相幫。至於對不對得起,鄭二姑娘你便有些言重了,畢竟你比我更曉得,我不過是你拿來撐門面的人物罷了,沒了我,你可以選擇張公子、李公子,任何一個小郎君。”
鄭書昭駭然盯著他,盯著他那雙眸,烏濃得彷彿化不開的墨,沒有一點光,沒有一點的情緒。
為什麼,憑什麼?
明明做錯的是他!
明明誰家的親都是這樣權衡利弊,放眼望去,誰不是結了親之後,溫水慢燉燉出來的感情,他憑什麼把她的這些挑揀說得這般不堪?
她都已經放話出去他要娶她了啊!
這麼想著,一股難言的悲憤,不知怎麼的湧上了嗓子,嗆了水似的往眼梢躥,直要躥出來。
“你怎麼能這麼說我!我的喜歡不是喜歡,”她指向一壁兒沉默的沈南寶,“她的喜歡就是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