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倬深垂下頭,方方還捏得青筋暴漲的手鬆了開,“五妹妹……我,並非故意這般,我只是……”
他不知該如何解釋,沈南寶卻很明白他,“三哥哥,我都懂。”
輕細的一聲,一如從前,春風般的撫平他心底的那些倒刺,卻又愈發的讓沈文倬愧怍難當,他哀聲道:“五妹妹,你該是怪我的。”
沈南寶卻笑,“三哥哥你不過是儘自己的本分,順從自己的本心罷了,就跟我一樣,我也是順從我的本心,盡我自己的本分……”
沈文倬聽出她的言深,忙忙道:“五妹妹,我不是讓你替爹爹辯白,我只希望你可以說一說,讓官家再徹查這事。”
蕭逸宸恍然大悟式的拉長了聲調道:“所以,沈三公子,你這話裡的意思就是說我冤枉罪人沈蒔了?”
‘罪人’二字讓沈文倬沉鬱了臉,“‘重刑之下,必少真情;盛怒之下,決多冤獄’,蕭指揮使連這點都不知麼?”
蕭逸宸聽著他話,卻把眼珠子轉了個彎兒,從陳方彥臉上一溜而過,“沈三公子既這麼博聞強識,我也想問問你一二句,當時你爹爹上諫參保昆吾氏時,是我按著他的頭麼?”
沈文倬不以為然,“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心裡恨毒了我爹爹當時對你爹爹的見死不救,你定定是從一早就打算好了的!”
蕭逸宸眯起眸,“他的不作為,他的私心害死了我爹爹,我憑什麼不恨?”
沈文倬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秘聞,愕著一雙眼道:“當年的事,我不否認我爹爹做的事不地道,但,到底怎麼說,他也是有苦衷的,他也不是故意而之,更不是陷害你爹爹的罪魁禍首,你怎麼能……”
蕭逸宸恍惚很贊同他的話,點了點頭,“幫你是情分,不幫是本分,對不對?”
這麼囁囁著,蕭逸宸方方還冷冷捺下的嘴角此刻漾了點笑,“既如此,那你還求她作什麼?你就這麼無路可走了?我瞧也沒有啊,你不是還有個交好的謝小伯爺麼?他家那個誰前個兒不也被牽連其中了麼?你去找他,定定是咂摸出一點其中的門道不是?就是開國伯爵家不行,你大可求一求陳大人,陳大人那麼善人意的人兒,能將你救出來,亦是明白且體意你的那些冤屈吶!就是再不濟,還有京兆府的衙鼓供你捶冤,你為什麼就偏偏找上了她呢?”
蕭逸宸眯縫了眸,從那逼仄的一線裡透出刀刃般的光,“是真覺得她是菩薩轉世,殺父之仇都能一筆勾銷?還是覺得她幫你是本分?”
沈文倬漲紅了臉。
沈南寶卻在他的一迭聲裡煞白了臉。
坐在對面的陳方彥眼見著,堂而皇之地開了口,“二姑娘,先喝口紅棗茶祛袪寒罷。”
簡簡單單的一句,直讓蕭逸宸寒了臉,一雙眼鉤子般的勾在那盞茶上,然後吭哧一聲笑,“陳大人長得有一雙順風耳吶,這麼個雞零狗碎的小事都逃不過你的耳朵。”
他一通的陰陽怪氣,就是沈南寶都能咂出其中的醋味,更別提老狐狸陳方彥了。
不過陳方彥並沒因此動容,反而很謙遜的彎了唇,“蕭指揮使覺得是雞零狗碎的小事,但我不這麼認為,於我來說,二姑娘的事再小那都是天大的事,值當我翼翼對待,事無鉅細的周顧。”
原以為就此便算言訖了。
大家都還隔著那層窗戶紙,維持著表面的平和。
沒想陳方彥頓了頓,突然站起身來,窗外的天光倒灌進他的眼裡,散作一片星河,星河簇擁著沈南寶,隨他一笑,漾出萬千點點光華。
“便是如蕭指揮使你所想,鄙人陳某,歡喜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