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不動作,只把他看著。
陳方彥看著看著,臉上笑容漸隱,緊緊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二姑娘,你這麼瞧我作什麼?”
沈南寶怔了怔,這才驚覺自己又失態了,她忙忙垂下頭,因這個舉動,鬢髮散了下來。
她沒拿小指去勾,是怕伸出手的瞬間,被他瞧見自己緊緊攥成拳的手。
也直到今個兒,她也才明白,自己從來沒有放下過恨。
或者說,那些恨,太深刻了,在心頭不過碾滾了經月,所以還沒碾成沙可以隨風揚散,它只是凝在那兒,凝成了一道爛疽,掀起來都是血骨淋當。
所以她才剋制不住,所以她方寸又亂,甚至想逃,逃到沒有他的地界兒。
可是不能,她須得面對,就譬如當下他遞來的這麼一雙審慎又機警的眼,還有他那句,“二姑娘,你怎麼不喝?”
喝?
她哪敢再喝他的茶。
袖籠下的手虛虛鬆了開,沈南寶推開盞,“多謝陳大人的好意,我今兒過來是看三哥哥的,就不費這些周章了。”
對面的人沒應聲兒,只微微眯覷了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半晌才曼應道:“二姑娘自來府上我便令了下人去叫三公子了,不過,二姑娘你應當是沒去過臺獄那腌臢地界兒,所以不曉得這三公子在裡頭遭了什麼苦……”
這句話讓沈南寶微微心落了些。
不為旁的。
只為前世的她,曾因祖父被構陷坐茶缺斤少兩而去過一次臺獄。
也正是那次,她親眼見證過,那臺獄有多麼不是人待的地兒。
也正是那次,她去求了陳方彥。
也正是那次,讓本來只有夫妻之名,沒有夫妻之實的他們進了一步。
而他如今這麼說,那便表明,她掩飾得很好,他並沒察覺她的異樣。
想法如流水淙淙從腦海而過,實際也不過彈指的功夫,沈南寶抬起頭,一點也沒遮掩自己的那點擔心,“煩請多嘴問陳大人一句,三哥哥他怎麼了?”
剛撂下這話,一溜腳步聲從廊下溜過來。
沈南寶側眸去望,隔扇踅進來一人兒,大抵是走得疾了,月白的錦衣有些不周整,氣兒也喘得急,所以在叫她的時候,有些凝滯,又有些哽咽,“五……妹妹。”
“三哥哥。”
沈南寶還沒來得及起身。
沈文倬三步並兩步的走到了她跟前,‘撲通’一聲跪下來,“五妹妹,你替爹爹說說話,救救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