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一窒,囁囁嚅嚅竟一時沒回答上話來。
沈南寶將她扶起來,“先前說也說過你,這事就過去了,再談就跟撿剩菜來吃一樣了。”
說是這麼說,但想到方才姐兒兩面受夾的情形,還有而今被撂在驛站的困境,風月嗒然得厲害,“姐兒現下怎麼回去?”
其實她想說去找二姑娘。
但二姑娘只怕還和蕭指揮使他們在一處,瞧方才那蕭指揮使對姐兒的樣兒,姐兒要是去,憑二姑娘的眼見識能瞧不出兩人之間的蹊蹺麼?
到時候被捏做了把柄,姐兒就真的寸步難行了!
躑躅間,忽聽得一旁喚‘四妹妹’。
轉過頭,驛站燈下站著一人,他穿著天水碧的圓領錦袍,白玉帶束在腰間,像春日如茵的草地橫亙一條小溪,潺潺出椿萱並茂的氣質。
一如初見時那樣的意氣風發。
沈南寶蹲了膝,“謝小伯爺。”
謝元昶那雙桃花眼微微垂了下來,透出憐憐的況味,“四妹妹,我到處尋你不見,想來你回府會來驛站,便到這兒等你,沒曾想……是我不好,早曉得就不同她們說這些了,叫得四妹妹你……”
沈南寶掂了掂額,暗想從多久開始的呢,這個對外總是意氣風發的小伯爺,對自己卻一而再再而三的道歉。
她嘆了聲,“謝小伯爺,你既看見了,便也曉得我的難處,大姐姐她們傾慕著你,我實在不好同你又過多牽扯。”
“她們傾慕那是她們的事,我憑何要因為她們的傾慕委屈我自個兒的心?”
謝元昶忍不住了,猛地抬起頭,眼底有著能躥出來咬人發疼的怒火,“四妹妹,你為何要這樣?你明明知道我對你的情意,你明明也看著我為你低身下氣,就是連母親都跪下了,你為什麼像石頭一樣,就是不肯接受我?我就這麼不堪麼?還是你喜歡旁人?”
腦海閃過蕭逸宸那捏著茶蓋,低頭啜飲的精瓷臉龐,心頭砰砰劇烈跳動起來,她有些心虛地擰起了眉,“謝小伯爺,您得慎言,我而今多少歲是能夠思量這些的麼?何況我早就同你說過了,我們身份懸殊……”
謝元昶已經聽膩了她這些推辭。
他又不是那個四六不懂的莽漢,他見識過女子喜歡人是什麼樣子。
那西葫蘆衚衕巷裡住著個李亞仙小娘子,生得潘安般貌,在卑田院遇見鄭和元乞兒,一見傾心,便拿錢供養,不顧父母之命偏偏要和他做夫妻。
還有那些個粉頭,平日只將嬌俏權鈔放在眼裡,但遇著心儀的,還不是無怨無悔地散盡自個兒的藏私。
所以,她說那麼多,總不過是不喜歡。
喜歡哪裡還能顧忌這些。
謝元昶無比灰心,亦無邊憤怒,沒管沒顧地打斷了她的話,“四妹妹!你何必說這些,身份懸殊那只是你覺得,我從來沒有那些門第觀念,也沒有所謂的相當不相當,只要我不覺得,就沒有所謂的身份懸殊,所以,四妹妹你只消告訴我一句,你歡喜我麼?你只要歡喜我,我就願意等你及笄。”
他說這話時,眸子奕奕,是落滿星輝的希冀。
期待她能說出他中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