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寶深諳她話裡的意思,只笑,“那東西好,就是貴了些。”
容淇漪不由沾沾自喜,“那東西難以下嚥卻最是清火,遂我爹爹隔三岔五都要我母親預備著。”
她說著忽而一笑,“說遠了,我過來一成是來討吃的,二成是謝謝四妹妹挑了那麼幾個伶俐的丫頭到舒遲院,那個大娘子先前撥了幾個,人手太少,我先前還苦惱呢,四妹妹的及時雨就來了。”
容淇漪說笑著被她送上了白木檀香倚子,方落座,忽覺涼風習習,轉過眸便看見風月正轉著七輪扇送風,神情一僵。
便是這時,碧簪端了鷓鴣斑茶盞上來,替她斟了一杯茶。
那釉光滑透亮,捧在手上如玉般,容淇漪在家時只能在爹爹要款待客人時方用這物,若換作平常那隻能束之高閣,斷斷不得輕易碰的。
她但凡碰一下,那都是要遭爹爹叱罵的。
還有那七輪扇,她也只是從祖母口中聽說過,從來都沒見過。
沈南寶不過是不受寵的庶出就能這般窮奢,也怪不得她能拋卻養恩,沒臉沒皮地來做這官家小姐了。
心頭這麼一通夷然,容淇漪才覺得方方那麼一番打臉稍微過得去了,怏怏地喝了口茶,便抿了笑道:“四妹妹屋子裡真真涼快,比我住的那舒遲院怡然多了,早知道我早些過來了。”
沈南寶睇了眼那徐徐散著冷氣的青銅冰鑑,蕭逸宸的面貌從腦海一閃而過,卻彷彿生了手在她心絃上撥了一下,讓她笑也笑得有些不自然,“我這是託二姐姐的福,這冰鑑還有七輪扇都是她說親的蕭公子送來的。”
容淇漪去容小娘屋子裡自是聽說過的,不過,當時並不曉得沈南寶這兒也有,只一心詫異小小的知州通判家,又沒世襲的爵位就這般大手筆麼?
既這麼,那……
來不及想,方方退下的方官捧了天藍釉小盞上來,送到容淇漪跟前。
因下面有帶漆嵌螺鈿花卉紋盞託渥冰著,白茫茫的涼霧四溢,襯得那不過尋常的龜苓膏似仙人吃的食物。
容淇漪見狀愈發不是滋味,堪堪吃了幾口,便道:“我今個兒來也不只是為了貪妹妹這龜苓膏吃,我是想叫四妹妹陪我出去逛逛,我來時沒帶得多少物用,這不,又快到乞巧節了,所以才想著出去買辦買辦。”
日頭這麼曬,其實沈南寶不願著出去,不過同容淇漪交好,日後能有妙用,遂當即應下,從管事處那裡要了輛車,戴著幕籬便從角門而出。
轎子裡備了小小的冰鎮,所以不覺得熱,但揭了小窗的車簾往外望時,那明剌剌刺目的天光,還有兜面的熱風都能活活將人悶死。
容淇漪到底受不住,連外頭是怎樣的熱鬧風光還沒看就垂了簾子,嗐然道:“也不曉得外頭有什麼樣的奇珍異寶能叫他們頂著日頭走。”
說完,發覺把自己一併罵了,便和沈南寶齊齊掩了嘴笑。
好容易行到了瓦市,馬車下不去,只能拿兩條腿來走,幕籬又蓋在頭上,蒸籠蓋兒似的,走了沒幾步路,就熱得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