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倬一顆心便如星落雲散,不由牽著腳步後退,撞上門檻踉踉蹌蹌,跌了個大交子。
驚得屋內三人紛紛側目。
沈南寶有些訝然,“三哥哥?您怎麼來了?”
她說著撂了茶筅,抻了衣衽起身。
紓華離槅扇較近,便和風月一前一後地趕過去扶。
風月一面扶,一面還嘟囔著,“這些下人愈發混蠹了!三公子來都不通傳一聲。”
沈文倬有些訕訕的站起身,兜頭徹臉的紅讓他聲音也囁嚅了幾分,“我方進來沒瞧著下人,喚了幾聲沒人應,怕四妹妹出事,便沒管沒顧衝了進來,倒失儀得很。”
說著,他握拳作揖。
沈南寶連忙攔住他,“您這是擔心我,是情真意實的表現,三哥哥何須道歉?”
風月卻拍了腦門,恍然大悟,“怪不得沒人,那些下人便是司閽,也都被姐兒您使喚做紙鳶去了。”
那因掛了襻膊兒而露出皓腕,凝雪似的驚現在沈文倬的眼前,就著天光,晃動出令人心折的顏色。
沈文倬燙著般縮回了手,神色又慌亂又納罕,“我從前看那紙鳶,雖有一臂之長,做工卻不甚多的,也就幾個竹枝架起來,蓋上紙,還以為就只需得一人,沒想要這麼多人。”
臺詞不算長,他說得卻有些糟糕,好在眾人都聽明白了。
那在旁恭慎耷著腦的悠柔亦然,微抬了眸偷覷沈南寶,見她一臉泰然地笑,“原是隻要一人,不過我才回來,和姐姐們都還不熟,想著給她們做做紙鳶,親近親近。”
這是個極好的法子,既不傷財,又能顯露實意。
閨閣中女子又多偏愛這樣花巧的玩意,保準一送一個喜歡。
沈文倬都能想到大姐姐和二姐姐收到紙鳶時的飛揚眉色,他不禁替她高興,也為她考慮起來,“那人手可夠?要不要我撥些衍清軒的過來給四妹妹你使。”
怕沈南寶受寵若驚,沈文倬還特地解釋一句,“我明日便要離家,那些人留在院子裡成日閒著,不使白不使,也正正好讓四妹妹替我抽了他們閒散的懶筋。”
沈南寶曉得她這個三哥哥人好,前世她被脅出嫁時,只有他真心問過她想不想嫁,在她落難窮厄時也只有他予了錢。
雖說都是雪中送炭,但不及今世這幾次這般悉心照顧。
這大概便是所謂的境隨心轉,仁者心動罷。
她霽了臉色,“三哥哥不必擔憂,人夠使,更何況二姐姐將要及笄,母親準備大辦,還特意要再買些下人回來。”
沈文倬微瞠了目,“這是何時的事?我怎麼不曉得?”
沈南寶瞥了一眼風月,語氣摻了些包涵的怨惱,“說出來倒讓三哥哥笑話,是我這素日愛插科打諢,聽牆角根的丫頭臨過後罩房,聽到下人們說的。”
忽而,沈南寶又笑,“不過這也不是什麼需得掩耳盜鈴的事,母親待二姐姐好,盡力替二姐姐操辦及笄禮,這傳出去,自是一番美譽。”
沈文倬不懂深宅裡的彎彎繞繞,更未蹈過刀山火海的官場,便覺得這人就如平日所讀的書冊,看著是什麼便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