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蒔卻不得不顧慮自個兒的名聲,畢竟他這官還是以孝廉,交章薦舉,又蒙世蔭方得到的。
但也不曉得,是不是事情過於嚴重,平日但凡聽聞這類事便怒髮衝冠的沈蒔竟坐在杌子上深思起來。
這叫彭氏看到了希冀,雙眸方迸了一絲光亮。
殷老太太卻搖了搖頭說不可,“官家旨意尚未下來,先不談不必自亂陣腳,便真是如我們所想,是板上釘釘的事,也不能將寶姐兒交出去。”
“為什麼?”
彭氏揪著錦帕,惴惴不安地看著殷老太太,“是因為四姑娘還沒及笄嗎?但蕭逸宸那人,及笄與及笄對他來說根本沒差……”
“你忘了王媽媽的事了?那小妮子還沒死心呢,今個兒又問起老爺和羅剎娑的事,這要是把兩人湊一塊,豈不是由著她助紂為虐?”
殷老太太乜了彭氏一眼,打斷她的話,轉過頭,吩咐胡媽媽給自己摻茶。
隨著汩汩水流傾瀉而下,殷老太太那雙老眼在白茫茫的水霧裡眯成了一條縫,“你且將你的心放進肚子裡,伊姐兒是嫡女,是沈家的門楣,勢必不會讓她嫁得委屈的。”
被殷老太太戳破了心思,彭氏耳根子燙得厲害,訕訕地不知如何回應。
殷老太太呢,自顧自捧了茶,待潤透了嗓子,方擱了盞,徐徐道:“我記得宛姐兒生辰是在老爺的前一個月?”
彭氏訥訥地頷首,“可不是,韶光易逝,轉眼就過去十幾載了,如今回過頭來細數數……宛姐兒今年正正好及笄了!”
“不行。”
沈蒔站了起來,兩手掖在了兜下,使勁搖頭,“宛姐兒好歹是容娘舍了半條命生出來的,又是倬哥兒的親姊姊,這要是叫她去做了那人的填房,只怕要令倬哥兒寒心。”
家都快沒了,還顧忌一個庶子嘛?
彭氏暗啐著,又不好明面上發作,只能轉眸望向殷老太太。
殷老太太指節敲在桌面上,篤篤的響,“老爺說的話沒錯,這事得徐徐圖之,水到渠成才好,不然只會令家門不睦。”
這法子行不通,眼下似乎也再無其他法子可緩的了。
方才還神色堅決的沈蒔忽而豫色起來,插著兜,眉眼打起了官司。
殷老太太見狀,也不知道想到什麼,大嘆一聲,“不過,宛姐兒往日隨她小娘,向來克儉,從前生辰就草草吃頓飯便了了,如今好歹是及笄,這禮不能怠慢了,不若叫旁人覺得我們苛待了子女。”
庶女罷了。
奴人生的孩子,能討個禮都不錯了。
大辦對她們來說簡直就是天道恩賜。
但自古福禍相依,大辦之下便是向外張揚伊姐兒已待字閨中,隨時可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