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即便如此,碧簪來取藥時,紓華還是費盡了口舌,萎頓在旁,就著那蒲扇,一下一下扇在自個兒面上,撲出有氣無力的風。
沈南寶則站在案板前,縛著袖子,正緩緩傾了藥罐倒進瓶中。
碧簪連忙拿布襯著扶就,乜了一眼紓華冷笑,“平日就聽說這個新來煎藥丫頭是個懶貨,小的還想能有多懶,沒想懶成了這樣,四姑娘在這裡灌藥著呢,都不搭把手!”
沈南寶那雙眉眼在蒸騰的水霧輕輕舒展開,“不怪得她,是我叫她歇一會兒的,她方才同我說話累著了。”
說話能累著什麼。
不過是瞧著四姑娘身份尷尬,可勁躲懶罷了。
但沈南寶既都如此說了,碧簪也不好再惱,腹誹幾句,拿過托盤,一應備齊了老太太喝藥要用的器具,便和沈南寶齊步去了碧山書房。
殷老太太尚在屋內同晨省的沈南伊、沈南宛說話,見到沈南寶和碧簪一塊過來,眉心微微作擰,很快便鬆了開。
“寶姐兒也來了。”
沈南寶走近,天光映在窗紙上,投進來,耀得那張錦緞一般臉龐愈發細膩,但見她微微一屈膝,便品咂出主母才有的一番端穩矜重的況味。
“祖母安好,早先給祖母熬藥去了,便來遲了些。”
沈南宛坐在西邊一溜的交椅上,聽聞這話,唇角微翹,“四妹妹慣是孝順的,昨個兒同淵渟出去,恁般晚才歸家,不覺累的,清晨便起了。”
沈南寶笑了笑,“勞二姐姐替我記掛,不過,昨個兒三哥哥帶我去的靖水樓,坐了一晌午,跑腿則是讓風月去的,我沒什麼可累的。”
伴著這話,碧簪端了托盤敬上,將藥從銀瓶裡倒進盞裡。
一蓬一蓬的熱氣燻上來,衝得碧簪小臉緊皺,散出沉甸甸的藥香,撲得人渾身皆苦。
沈南伊不免擰緊了眉頭,擎起錦帕掖了掖鼻,“四妹妹昨個兒玩得盡興,買得也盡興罷,我瞧著昨天你身邊那丫頭盆滿缽滿的。”
說著,沈南伊看向坐在身旁的沈南宛,冷冷一哂,“我要是二妹妹你,我可坐不安穩了,這唯一個弟弟卻對四妹妹上心,半點沒顧忌你這個二姐姐,你們二人到底是從小長大,一母同胞的情分,怎恁是比不過,半路殺出來的四妹妹?”
殷老太太有些聽不下去了,擱了滿當當的藥碗,喝了聲,“你這是什麼話!不都是一家子?分什麼你我?倬哥兒心慈,愛護自己的妹妹還有錯了?成日裡就想著這些有的沒的,還不如多學學宛姐兒,寬廣點自己的心胸,善解人意些!”
沈南宛一個庶女罷了,母親還那般軟柿子,憑何與她嫡女相比。
不過祖母如今這般說了,沈南伊也不好再道,便立馬閉緊了嘴。
殷老太太眼瞧著她垂頭耷腦,彷彿已然受訓。
但近來,伊姐兒但凡犯錯,她哪次沒教訓?伊姐兒哪次沒道曉得?
事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