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敬這個人確實是個瘋子,童洛錦還在病中,他便將人拖起來,換著法子的折騰她,例如將她的手黏在滾燙的爐壁上,亦或是將她攔腰吊在船桅杆上,一開始童洛錦還試圖與他爭辯,但是軟的硬的都用了,子敬這個人分明是軟硬不吃。
她逐漸也趨於麻木了,只是不知道,這個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童洛錦靠在椅子上,子敬不喜她動不動就昏倒的架勢,在她身上的幾處大穴上紮了針,如此一來,不管她多苦多疼,都不會失去意識。她的臉色比石牆更加灰白,她強忍著五臟六腑翻絞的痛楚,血從牙縫中一點一點滲出,卻是她將自己腮邊的肉都咬出血了,便是這樣,也分擔不了身上的恍若刀割火燒一般的痛楚。
她身形晃晃,死死抵著椅背,唯恐動上一動,就要將那些變著法折騰她的臟腑扯動地更加折磨人。她身上的冷汗撲簌簌地掉,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癱倒在地,將自己蜷做一團,自暴自棄地狠狠擠壓著自己的傷口。
疼吧,越疼越好,越疼越讓她意識到,自己還是個活人。
突然,船身瘋狂地抖動起來。
一開始,童洛錦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她以為是自己在顫抖,但是過了一會兒才發現不是,因為隨著船身的抖動,外面傳來了一陣兵戈之聲。
隨著兵戈聲越來越近,屋門嘩啦啦一聲開啟了。
一身黑衣的人手持長劍闖進來,童洛錦率先瞧見的是他的靴子,白底緞面的靴子上沾了水,染了血,顏色深淺不一。等到她意識沉沉地抬起頭來的時候,竟覺得有些認不出這個人是誰。
來人瞧見她的樣子,本就寒意涔涔的周身越發冰冷了起來,下手更加狠辣,迫近的護衛被一劍洞穿了喉嚨,噴灑出去的血跡濺在窗柩上,掛燈上,人臉上,他就那樣插著人頭挽了個劍花,砸倒一片試圖上前的人。
他恍似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手中拿著的是勾魂的彎刀,眾人面面相覷,不敢上前,他們不上前,童溫祺卻要他們死,他的劍出鞘,劃過攔路人的臉、喉、肩,招招致命,毫不留情,以至於再無人敢攔在他身前。
他一步一步走到童洛錦面前,童洛錦瘦了許多,雙頰凹陷進去,眸子也沒了神采,她身上沾染了許多血漬,血肉模糊的粘連在一起,糊住了衣衫。他那樣驕傲漂亮的阿姐,彷彿被斷了根的花,被折了枝的木,飄飄蕩蕩,搖搖欲墜。
童溫祺甚至不敢伸手抱她,她看起來那樣脆弱,似乎風一吹,就要碎了,他怕觸疼了她。
幾處大穴中的針被人抽走,強撐的意識終於渙散下去,她想要摸摸眼前的人,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力氣抬起手指。
“童溫祺”三個字卡在她的嗓子裡,童溫祺卻聽見了,他低低地應了一聲“我在”。
童洛錦倒在他的懷裡,輕得彷彿一片鴻毛,她背後粘膩的血汙蹭到他的手上,他疼得四肢百骸都抽痛起來,好似經歷了一場抽骨剜心的重刑。
他一手抱著童洛錦,一手握劍,以劍撐地站起身來。
對面站了一個人,靜悄悄地注視著他們,見童溫祺轉身,便輕輕巧巧地鼓了兩下掌,打破了這片沉默。
童溫祺道:“讓開。”
子敬道:“你在跟誰說話?”
童溫祺眼眸如刀,恨不得將他切割萬遍:“你此時讓開,我暫不計較你對她的折辱。”
子敬冷笑一聲,道:“若我不讓呢?你要如何同我計較,殺了我嗎?”
他上前兩步,胸口抵著童溫祺的劍尖。
童溫祺絲毫不避,完全不在乎他要撞上去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