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那麼簡單?”許倬雲道,“他們這些人,有的走投無路之時曾經做過偷盜之行入過牢獄,沒有人肯招他們做工;還有的染過重病,雖然痊癒了也不招人待見。他們也想自力更生,但是哪有那麼簡單呢?什麼都做不了,為了養活自己,可不得做乞丐嗎?”
他說的時候語氣平平,童洛錦卻能聽出其中憤然感慨,這世道看起來清平,百姓安居樂業,但是藏在著繁華表象下,又有多少人牽船作屋、窮途末路呢?
大概因為都想到了這一點,兩個人都難得的沉默了下來,這一路倒是相安無事。倆人在路口分別,許倬雲回了府衙,而童洛錦猶疑了一瞬,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長福街的莊子。
這處莊子是安置船工用的,此時莊子裡的船工都出了船,莊子便空了下來,只剩下幾個小廝婆子在守著。
但是此時,莊子裡還有另一個人。
“阿姐?你怎麼來了?”童溫祺轉過身來,瞧見童洛錦的身影,臉上露出難掩的驚喜。
童洛錦神色淡淡:“貨點完了?”
“馬上就好了,阿姐要看一下嗎?”童溫祺上前,為她擦拭了一下凳子。
童洛錦並沒坐,童溫祺便道:“阿姐,你來尋我的嗎?你稍等一會兒,我馬上就好。”
童洛錦“嗯”了一聲。
童溫祺心中是抑制不住的欣喜與開懷,這是童洛錦第一次主動來尋他,讓他如何不激動,胸腔深處在止不住的砰砰作響,他只覺得心思已經全然飛到了童洛錦身上,核對貨物時恨不得速度快一點再快一點,最後兩頁貨單核對完好似過了一整年似的。
童溫祺收好貨單,疾步走到童洛錦身前,道:“阿姐,等急了吧?”
童洛錦沒說話,這是突然湊近他,鼻子在他肩頭處嗅了嗅,童溫祺在一瞬間僵硬成了一塊木頭,就連呼吸都做不到了,只能微微仰著頭,任由她貼近自己,她的髮絲都染著清香,絲絲縷縷地往他鼻子裡鑽。
他彷彿被扔進了蒸籠,腳下小火徐徐,他在秋風涼意裡冒出了一身的細密汗珠。
“童溫祺,你身上的味道和我很像。”
自己身上的味道聞得時間長了,便辨不出濃淡。但是有很多人曾對童洛錦說過,童溫祺身上有一股和她很相近的味道,徐子瑜曾經嬉皮笑臉道:“是不是你們倆個整天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你身上的味道都傳到童溫祺身上了。”
然後被童洛錦按著一頓胖揍。
但是……
童溫祺身上真的有和自己很相似的味道嗎?
童溫祺聞言並沒有很驚詫,好似他一直能聞到一般,他喉結上下滾動:“大抵是與阿姐相處的時間久了,自然沾染了些許。”
童洛錦緩緩退開,讓童溫祺終於重新擁有呼吸的能力。
她不鹹不淡道:“是嗎?”
童溫祺沉默半晌,凝視著她的容顏,心中沸騰的欣喜一點一點沉寂下去,或許是他高興的太早了,童洛錦根本不是為了探望他而來。
“阿姐,你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