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家作漕運生意,獨佔東西兩處碼頭,在溫城一家獨大,但是出了溫城,那就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揚州城裡有個董家,做得也是水運生意,在揚州城裡一家獨大,雖然童家與董家乾的是同一行買賣,行的是同一條水路,但兩家各有主顧,各司其業,向來井水不犯河水。這次不知道怎麼的,董家的大掌櫃竟然瞧上了童家的船伕,派了牙人來挖人,還專門挑了個童家老爺夫人不在的時候,城西的碼頭剛接了幾單大生意,要是夥計這個時候跑了,貨運不出去,童家的氣口怕是要折一半。
管家此時也被喊了進來,將前因後果對著童洛錦一一說明了,管家名義上是管家,但當天也是和童老爺一起打拼過的左膀右臂,童老爺不在的時候,碼頭上的事情都是交由管家一手處理的。
“已經去老宅問過了,但是老太爺說,既然已經分了家,那便不應當插手咱們這邊的事兒。瞧著是不打算出手了。”
童洛錦已然料到了這個結果,她靠在床頭思索了一會兒,問:“咱們家的夥計都是多年的老人了,情份不淺,怎麼說走就要走?”
管家冷哼一聲道:“什麼情分不情分,有錢能使鬼推磨,別個出個高價,他們自然將多年的情分忘得一乾二淨了。”
童洛錦又問:“是要挖咱們城西碼頭所有的行船工人?”
管家回道:“是。”
童洛錦道:“我聽爹爹說,咱們家一個碼頭,不算裝卸工人,只論行船工人,也是上百人吧。”
管家瞧她說得認真,也回得仔細:“小姐好記性,咱們城西的碼頭,掌舵跑船的船伕有九十又六人。”
童洛錦嘆了口氣:“一次挖這多人過去,董家能開多少銀子啊……”
掌舵船伕,相當於陸運鏢局的鏢頭,經驗足,能力強,自然是備受追捧的行當,主家給的工錢也會低。童老爺更不是虧待工人的人,給的月銀在整個行當裡只多不少,董家要是拿出更高的價錢來挖一個技術嫻熟的老船工,童洛錦是信的。但是不論經驗本事,出高薪把九十六人一起挖了,這對本就不缺船工的董家而言,是個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董家與童家遠日無怨,近日無仇,又怎麼會幹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管家是個聰明人,瞬間聽明白了她的意思,道:“所以有可能來人並非是董家的牙人!”
但不是董家派來的牙人,又會是誰?又為何做出此等勾當將童家陷入不義的境地?管家左思右想,有了計量,朝童洛錦行了禮,退出去了。
奶孃給童洛錦倒了杯水,上下打量她一番,露出驕傲又讚許的神色:“小姐不虧是老爺夫人的女兒,就是聰慧,小小年紀便有如此心智,要是老爺夫人知道了,還不知道有多開心呢。”
她這話讓童洛錦心中一梗,她微微垂下頭,露出一副天真的模樣:“我只是隨口說得,管家伯伯到底明白什麼了。”她年幼時並不聰慧,甚至天真得有些蠢笨了,但是那是她的父母悉心保護出來的模樣。她現在的“早慧”怕是不僅不能讓她的父母高興,反而會引起她人精似的雙親生疑。
奶孃歪著頭瞧了瞧她,果然是一副實實在在的疑惑模樣,彷彿剛才的機智沉著只是一種假象,她暗歎了句高興早了,她家小姐果然還是那個沒心沒肺的傻姑娘。
童洛錦還欲再說點什麼,卻聽見院子裡遙遙傳來管家氣急敗壞的聲音:“哎呀,你這小崽子怎麼站在這兒,我還以為是小偷呢,大白天的怪嚇人的。”
奶孃和童洛錦對視一眼,甩著袖子出去了,不一會兒拉著一張臉回來了,她身後跟著一個面無表情的“小崽子”。
“小姐你是不知道,這小東西蹲在你窗後的犄角里,王伯還以為是哪裡竄進來了小狗小貓,想摸上前去瞧一瞧,哪曉得是他,把王伯嚇了一大跳。”
童溫祺自然感受到了奶孃語氣中對他的不喜,但是依舊冷著一張臉僵著身子立在原地,既不辯解也不駁斥。
倒是真像只養不熟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