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她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帕子,纖長的發絲如同水蛇一般垂落而下,她仰起一張玉容花嬌的面容看向了謝虞之,眼尾泛紅如同塗了一層胭脂一般,眉眼清麗如同蠱惑人心的水妖,“謝虞之,若我沒有喝藥的話,你真的會將院子中的奴僕全都殺了嗎?”
明知故問,她當然知道他的答案。
可是她還是不死心,想要親口問一問他。
聞言,謝虞之坦坦蕩蕩,並不覺得自己有任何問題,他毫不猶豫開口道:“當然,伺候不好主子的奴僕留著幹什麼。”
早就料到他會是這樣的回答,可是聽見他斬釘截鐵回答的那一刻,葉清清還是覺得渾身泛起一股涼意,渾身如墜冰窖,她再次真切體會到了這個世界的殘忍——人命如同草芥一般不值一提,死了就死了,也沒什麼。
她不能接受,決不能接受。
葉清清睫毛輕輕顫動看向了謝虞之,垂眸視線意味不明地落在了手中的帕子上,緩緩開口道:“謝虞之,你隨意對旁人生殺予奪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旁人也是爹生娘養長大的,你的性命是性命,旁人的性命也是性命,難道就因為你出身尊貴,所以你的性命就要比旁人金貴許多嗎?”
“謝虞之,今時今日你這樣對待旁人,假以時日,有人比你身份更尊貴、有人比你更有權勢,他也可以這般對你,”說到這裡,葉清清的面容上浮現了一抹笑意,她再度抬首看向了謝虞之,彷彿看見了很多年後他橫死的慘狀,“屆時,你便是旁人眼中的螻蟻草芥,你的下場定然不會比傅柏青好上多少。”
天理昭昭,報應不爽,她且等著看他屍骨無存、爛在泥中的下場。
聽聞此話,謝虞之並不覺得愧疚,也並覺得害怕,她說的這些話他當然都知道,只是他根本不在意,他出身尊貴、有權有勢?她還真以為那謝府是什麼金玉樓嗎?
她錯了,那謝府藏汙納垢,就連門口的那兩尊石獅子都是不幹不淨,謝府多的是庶子庶女,宋思鳶成日瘋瘋癲癲,連帶著他都不受謝離松待見,奴才們慣常是欺軟怕硬、見風使舵,自他年少時就知道謝府是怎樣的腌臢地,也明白人無權勢在手會被如何輕待。
這樣的道理他懂得,旁人如何就不能懂得?
他拼了命從泥濘汙穢中爬出來,就是要當人上人,就是要對旁人生死予奪,他就是要旁人怕他。
他想要的東西,一定會得到,無論要付出多麼大的代價。
“葉清清,你錯了,出身並不能代表一切,我從未覺得出身尊貴是一件多麼驕傲的事情,若依照你所言,謝氏子弟生來尊貴,可是前段時間抄家之後,為何沒了家族庇佑,他們如今過的日子還不如乞丐,他們的出身並不差,為何會是這樣的下場?”
“葉清清,你總說我囂張霸道、剛愎自用,可你何嘗不是對我有些許多偏見,謝氏早就被抄家了,若我只是你口中依靠祖宗蔭庇活下來的紈絝子弟,只怕現在早就餓死了,你指責我的時候,可曾睜眼好好看一看我?就連傅柏青那樣一無是處的廢物,你都待他如此寬厚,我自認錦衣玉食供養著你,待你也算是和善縱容,可你是如何對我的?你竟是寧願跳江也要離開我,葉清清,這不公平……”
“還有這些奴僕,當初入府的時候就告訴過他們府中的規矩了,是他們見月錢豐厚自願前來,哪怕是知道會有慘死的風險,他們還是擠破了腦袋要來這裡為奴為婢。況且出身這樣的東西並未完全不能更改,我朝律法哪怕是罪犯都可以上戰場,若是殺敵立下了軍功,一躍就能成為人上人,改變自己的出身。”
“可是上戰場殺敵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苦了,鮮少有人願意冒著生命危險去改變自己的出身,葉清清,你素來聰慧,難道就沒想到過這些事情嗎?你分明想到了,卻還是一葉障目,將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我身上。”